野狼峪,地势险要。
官道在此变得狭窄,一侧是陡峭山壁,另一侧是奔流河水。
若在此处制造山崩或决堤,后果不堪设想。
陈稳率部抵达时。
天色已近拂晓,朦胧的天光下,峪口静得可怕。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土腥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的冰冷煞气。
“他们来过了,或者,还在。”
陈稳压低声音,抬手示意部队停止前进,散开警戒。
他肩头被剑锋划过的位置依旧残留着隐隐的寒意和刺痛,提醒着他对手的难缠。
钱贵带着几个最好的斥候,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入前方峪口侦查。
片刻后,他脸色难看地返回。
“军使,官道靠近山壁的位置,被挖开了几个浅坑,埋了东西,看痕迹是火药!”
“数量不多,但足以引发小范围的山石滑落,堵塞官道!”
“上游方向也发现了人为破坏堤坝的痕迹,幸好发现得早,只是撬松了几块巨石,尚未造成实质破坏。”
果然!
铁鸦军的目的就是破坏交通,孤立黑水渡!
“能拆除吗?”陈稳问。
“埋设的手法很刁钻,强行拆除恐会引爆。而且……”
钱贵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属下感觉,附近有眼睛在盯着我们。”
“他们可能就埋伏在附近,等我们处理陷阱时发动袭击。”
陈稳眼神一冷。
围点打援,或者更准确地说。
是利用陷阱作为诱饵,猎杀前来排除威胁的靖安军!
“石墩。”
“末将在!”
“带你的人,占据左右两侧制高点,弓弩准备,听我号令齐射,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暴露,更不许放箭!”
陈稳快速下令。
“是!”
石墩应道!
陈稳又看向钱贵。
“带你的人,佯装上前排除陷阱,动作要慢,要显得谨慎害怕。”
“其余人,结防御圆阵,盾牌向外,长枪手居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妄动!”
命令下达,靖安军立刻行动起来。
石墩严格执行,带人迅速控制了视野良好的坡地。
钱贵则带着几个身手灵活的斥候,一副小心翼翼、如临大敌的模样。
慢慢向那些埋藏火药的位置靠近。
整个峪口。
只剩下风吹过山谷的呜咽声和钱贵等人刻意放重的脚步声。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陈稳站在圆阵中央,闭目凝神。
将16倍的感知如同蛛网般最大限度地向四周扩散。
泥土的气息,河水的湿气,草木的微腥……
以及,那潜藏在阴影中,极力压抑却依旧无法完全掩盖的冰冷煞气!
来了!
就在钱贵等人接近陷阱不到十步距离。
右侧山坡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传来了极其细微的机括声响!
“右侧山坡!仰角四十五!覆盖射击!”
陈稳猛地睁眼,厉声喝道!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石墩虽然心中震惊于军使为何能未卜先知。
但长久以来形成的绝对信任让他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
“放箭!”
早已张弓以待的弓箭手们,几乎本能地按照陈稳指示的角度,将一片密集的箭雨倾泻而出!
他们并未看到目标,完全是基于对陈稳命令的盲从!
“噗噗噗噗——!”
箭矢射入灌木丛,并没有传来想象中的金属碰撞声。
而是响起了一片令人牙酸的入肉声以及几声压抑的闷哼!
“嗖嗖嗖!”
几乎在箭雨落下的同时。
十几道黑色身影如同被惊扰的毒蛇,猛地从灌木丛以及左侧山壁的岩石后窜出!
他们原本准备发射弩箭的动作被打断,显得有些狼狈。
其中三四人的身上赫然插着箭矢,行动明显受阻!
“杀!”
石墩见真的射中了埋伏的敌人,精神大振,怒吼着带头从坡地上冲杀下来!
“圆阵向前,压迫!长枪手,刺!”
陈稳再次下令。
严阵以待的圆阵如同一个巨大的刺猬,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推进。
长枪如林,逼向那些被迫现身的铁鸦军。
这一次,攻守易形!
铁鸦军显然没料到埋伏会被如此精准地识破并反制。
开局便失了先手,几人带伤。
但他们反应极快,瞬间收缩。
结成一个小型的三角突击阵型,无视两侧包抄下来的石墩所部。
竟悍然直接冲向靖安军本阵!
目标,依旧是被重重保护的陈稳!
“拦住他们!”
石墩目眦欲裂,从侧后方狂猛扑至。
惨烈的白刃战瞬间爆发!
铁鸦军士兵个体战力极强,即便受伤。
招式依旧狠辣刁钻,彼此间的配合更是默契到了极致。
他们如同一个整体,三角阵型的锋锐之处。
轻易就撕开了靖安军前排盾手的防御,瞬间便有数名士卒倒下。
“第一队,第二队,力量、速度,三倍赋予!顶上去!”
陈稳声音冷静,精神高度集中。
精准地将强化效果赋予到正面承受冲击的两个小队。
得到强化的士卒们只觉得一股热流涌遍全身。
原本难以招架的攻击,此刻竟能勉强跟上,怒吼着将手中的刀盾狠狠撞向敌人!
“铿!锵!”
兵刃交击声如同爆豆般响起,火星四溅。
有了能力赋予的支撑,正面防线虽然依旧摇摇欲坠,却奇迹般地没有被瞬间突破。
“左侧翼,长枪手,精准,两倍赋予!刺他们下盘!”
左侧的长枪手们福至心灵,手中长枪如同毒蛇出洞。
精准地刺向铁鸦军士兵移动时的脚踝、膝弯等薄弱处。
虽然多数被格挡开,却也成功扰乱了他们的阵型和节奏。
陈稳如同一个置身于风暴眼的指挥家。
以自身强大的感知和精准的能力赋予,强行弥补着靖安军个体战力与铁鸦军之间的巨大差距。
他额头青筋暴起,汗珠不断滚落,维持这种精细且高强度的操控,对他的精神负荷极大。
那名铁鸦军小头目,再次找上了陈稳。
他身影飘忽,手中细长利刃如同毒蛇的信子。
总是从最意想不到的角度刺出,招式阴狠毒辣,带着那股令人不适的阴寒煞气。
陈稳挥刀格挡,16倍的基础能力让他勉强能跟上对方的速度。
但对方招式中的那股阴寒煞气却如同附骨之疽,不断试图侵蚀他的手臂经脉。
让他动作隐隐有些滞涩。
“保护军使!”
两名亲卫奋不顾身地扑上,试图用身体阻挡。
那小头目眼中闪过一丝残忍,刀光一闪。
两名亲卫便捂着喷血的喉咙倒地。
“混蛋!”
石墩终于摆脱纠缠,如同疯虎般从侧面撞向那小头目。
巨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拦腰斩去!
小头目不得不回身抵挡,细剑与巨斧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石墩含怒一击,力量惊人,竟将他震得后退了半步。
就是现在!
陈稳眼中精光一闪,捕捉到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他没有给自己赋予倍数,而是将一股强烈的4倍“速度与精准”赋予。
隔空投送到了正与小头目交手的石墩身上!
石墩只觉周身一轻,眼中世界仿佛慢了下来。
对方那迅疾诡异的剑路似乎变得清晰可辨!
他福至心灵,原本势大力沉但略显笨拙的斧法陡然一变。
巨斧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斜撩而上,不再是蛮横的劈砍。
而是精准地找到了对方细剑力道的薄弱点!
“铿!”
一声爆响!
小头目手中的细剑竟被这一斧震得脱手飞出!
他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抽身急退!
“哪里走!”
石墩得势不饶人,巨斧如影随形。
然而,这小头目身法确实诡异。
虽失了兵器,却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要害。
巨斧只在他肩胛处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黑红色的鲜血瞬间涌出。
他闷哼一声,毫不恋战,再次发出那短促的唿哨。
残余的七八名铁鸦军士兵闻讯,立刻舍弃对手。
如同来时一样,毫不犹豫地转身投入山林之中。
速度极快,转眼便消失不见。
那小头目也借助同伴的掩护,几个起落便没了踪影。
战场上,再次只剩下疲惫喘息、浑身浴血的靖安军将士。
这一次,他们留下了五具铁鸦军的尸体。
包括那个被石墩重伤的小头目留下的佩剑和一滩血迹。
但靖安军付出的代价更为惨重。
阵亡近二十人,重伤十几人,轻伤无数,可谓惨胜。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一股淡淡的、冰冷的煞气。
石墩拄着巨斧,大口喘着粗气,看着满地狼藉和阵亡弟兄的遗体,虎目含泪。
钱贵带人开始打扫战场,检查那几具铁鸦军尸体,试图找到更多线索。
陈稳走到一名阵亡的年轻士卒身边,缓缓蹲下,伸手替他合上未能瞑目的双眼。
他的手指因为精神透支和之前的战斗而微微颤抖。
肩头的伤口在阴寒煞气的侵蚀下隐隐作痛。
这一战,让他更深刻地认识到铁鸦军的可怕。
他们不仅实力强悍,更有着明确的目标、冷酷的纪律和诡异的手段。
这不再是简单的军事对抗,更像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猎杀。
他抬起头,望向铁鸦军消失的方向,眼神冰冷而坚定。
“收敛弟兄们遗体,厚葬。重伤者立即救治。清除陷阱,修复官道和堤坝。”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韧。
“这笔血债,我们记下了。”
野狼峪的威胁暂时解除,但所有人都明白,与铁鸦军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