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谷的空气粘稠得令人作呕。
那不是湿气，而是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
巨大的白骨祭坛顶端，寒风凛冽，却吹不散这里凝聚的怨气。九根粗大的黑色石柱呈环形排列，每一根石柱上都雕刻着狰狞的恶鬼浮雕。
在正中央的那根石柱上，钉着一个人。
姬无命垂着头，凌乱的长发被血水黏在脸颊上。
他的四肢、琵琶骨、丹田、心口，一共九个关键窍穴，分别被一根儿臂粗细的“锁魂钉”狠狠贯穿，钉死在石柱之上。
鲜血顺着生锈的铁钉蜿蜒而下，染红了脚下的白骨地面，汇入祭坛复杂的纹路之中。
痛。
深入骨髓的痛。
但他一声不吭。
即便是在半昏迷的状态下，他的脊梁依然挺得笔直，就像他手中的剑，宁折不弯。
“还是不肯开口吗？”
一个穿着暗红色长袍的老者站在他面前，手里把玩着一把剔骨尖刀。
他是神佑会的红衣大主教，负责主持这次血祭仪式的司祭，名为莫罗。
莫罗看着眼前这个硬骨头，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为了抓住这个夏国剑修，他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哪怕是被困在绝境，哪怕是身受重伤，这个年轻人依然斩杀了他们三位主教，最后还是靠着人海战术和毒雾才勉强将其拿下。
“把你们家族传承的‘剑典’交出来，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莫罗的声音阴恻恻的，带着一股诱惑力。
姬无命缓缓抬起头。
他的眼皮沉重无比，视线模糊，但他还是努力睁开眼，看向莫罗。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不屑。
“呸。”
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在了莫罗那昂贵的法袍上。
“想要剑典？”
姬无命扯动干裂的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下辈子投胎做个人再说吧，杂碎。”
莫罗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伸手抹去法袍上的血迹，眼中的杀意暴涨。
“好，很好。”
“既然你想当英雄，那我就成全你。”
“吉时已到，古神需要祭品。”
莫罗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剔骨尖刀。
刀刃上闪烁着诡异的绿光，显然淬了剧毒，且附魔了撕裂灵魂的诅咒。
“献祭开始！”
随着他的一声高呼。
祭坛周围那数千名黑袍信徒同时加大了吟唱的音量。
嗡嗡嗡——
诡异的音浪在盆地内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血池沸腾，红光大盛。
莫罗手中的尖刀，对着姬无命的心脏狠狠刺下。
这一刀下去，不仅肉身会死，连灵魂都会被瞬间抽离，成为唤醒古神的养料。
姬无命看着那落下的刀锋。
他想动，但身体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
“要死了吗……”
他心中闪过一丝遗憾。
遗憾没有再和那个叫林渊的家伙打一场。
就在刀尖距离他的胸口只有不到一寸的瞬间。
轰！
盆地外围，突然爆发出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声。
那是“天启”小队的高能导弹洗地。
紧接着，一道极寒的冰息横扫而过，瞬间冻结了外围的一大片黑袍信徒。
混乱爆发了。
但这并没有影响莫罗的动作。
他是个果断的人，越是变故突生，他越要先完成核心任务。
刀锋加速落下。
然而。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
祭坛中心的空间突然扭曲了一下。
没有任何征兆。
没有灵力的过度铺垫。
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在姬无命和莫罗之间。
啪。
一声轻响。
莫罗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铁钳夹住了一般，那足以刺穿岩石的一刀，竟然硬生生停在了半空，纹丝不动。
“谁？！”
莫罗大惊失色。
他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看死人般的平静。
“抱歉，来晚了。”
林渊的声音很轻。
但他并没有看莫罗，而是转头看向了身后的姬无命。
姬无命愣住了。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没想到在最后一秒看到了这张熟悉的脸。
“咳咳……”
姬无命想要笑，却牵动了伤口，咳出一口黑血。
“你这家伙……总是喜欢压轴登场吗？”
林渊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扫过那九根锁魂钉，眼底深处的杀意瞬间凝结成实质。
咔嚓！
林渊握着莫罗手腕的手掌猛然发力。
骨裂声清晰可闻。
“啊——！”
莫罗发出一声惨叫，手中的剔骨刀脱手而落。
林渊另一只手顺势接住掉落的尖刀，反手一挥。
噗！
寒光闪过。
莫罗的一条手臂齐肩而断，鲜血喷涌而出。
“滚。”
林渊一脚踹在莫罗的胸口。
砰的一声闷响，这位红衣大主教像个破布娃娃一样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十几米外的石柱上。
林渊没有乘胜追击。
救人第一。
他转身面对姬无命，双手抓住钉在姬无命肩膀上的锁魂钉。
“忍着点。”
“这点痛……算个屁。”姬无命咬着牙说道。
噗嗤！
林渊动作极快，瞬间拔出了第一根钉子。
黑血飞溅。
姬无命闷哼一声，浑身剧烈颤抖，但硬是一声没吭。
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当九根锁魂钉全部被拔出时，姬无命已经成了一个血人，身体软软地向下滑落。
林渊一把扶住他，从怀里掏出一瓶高阶疗伤药剂，直接灌进他的嘴里。
“苏清月！”
林渊通过通讯频道低喝一声。
“在！”
远处传来苏清月清冷的声音。
“带他走。”
一道冰蓝色的身影踏着飞剑急速掠来。
然而。
就在苏清月即将冲上祭坛的瞬间。
那个倒在地上吐血的莫罗突然发出了一阵癫狂的笑声。
“想走？”
“进了这死亡谷，就是神的祭品，谁也别想走！”
莫罗挣扎着爬起来，仅剩的一只手猛地拍在身旁的石柱上。
“开启困神阵！”
轰隆隆！
整个祭坛开始剧烈震动。
四道暗红色的光幕从祭坛的四个角落冲天而起，瞬间在空中汇聚，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结界，将林渊和姬无命死死扣在其中。
苏清月的飞剑撞在光幕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被狠狠弹开。
“林渊！”苏清月焦急地大喊。
“别管我，守住外围。”
林渊看了一眼光幕，语气依然冷静。
他将姬无命放在祭坛中央的一块平地上。
“还能拿剑吗？”林渊问。
姬无命大口喘息着，药力正在快速修复他的身体，虽然虚弱，但那种濒死的感觉已经消退。
“只要不死……就能拿。”
姬无命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从储物戒中召出了自己的本命飞剑。
虽然剑光黯淡，但剑意犹在。
“好。”
林渊站起身，转过头看向四周。
随着困神阵的开启，祭坛周围的地面开始裂开。
咔咔咔——
无数只畸形的怪物从地下爬了出来。
它们有的长着三个头，有的浑身流脓，有的则是纯粹由白骨拼凑而成。
这是神佑会积攒了数百年的底蕴。
是他们用活人和野兽进行生化实验制造出来的失败品，也是最疯狂的杀戮机器。
数量成百上千。
密密麻麻，如同潮水一般涌上祭坛。
莫罗站在结界外，捂着断臂，脸色狰狞地狂笑：
“林渊是吧？S级强者是吧？”
“我看你能杀多少！”
“这就是为你们准备的葬礼，好好享受吧！”
吼——！
怪物群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朝着祭坛中央的两人扑了过来。
那种数量级的压迫感，足以让任何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场崩溃。
姬无命撑着剑勉强站起来，看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怪物，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看来……这次真要交代了。”
“刚把你救活，又要陪葬，亏了。”
他虽然这么说，但手中的剑却握得更紧了。
林渊站在他身前，看着那铺天盖地的怪物潮。
他的表情很奇怪。
没有恐惧，没有紧张。
反而……
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陪葬？”
林渊摇了摇头，从怀里缓缓掏出了那本黑色的【万灵图录】。
书页翻动，散发出幽冷的黑光。
“人多？”
“人多才好啊。”
林渊的声音在嘈杂的嘶吼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正好，我的军团还缺不少兵源。”
看着那些狰狞的怪物，林渊的眼神里透出一股贪婪。
就像是一个守财奴看到了一座金山。
“来了个送死的。”莫罗冷笑，“给我撕碎他们！”
随着他的命令，第一波怪物已经冲到了林渊面前。
利爪挥舞，腥臭扑鼻。
林渊没有拔刀。
他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
“神降。”
轰！
一股比刚才更加恐怖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