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好似从梦境深处蔓延出来,没有尽头……
冰冷,光滑,带着一种医疗器械般的精准残酷。
指甲边缘像被精心打磨过的刑具,在那秘密的领域探索。
“好痛……”
是酷刑,比粗暴更冰冷、更精准、令人魂飞魄散。
尖锐的痛、撕裂的痛、像海啸席卷而来。
他精细的打磨着,面无表情,却耐心十足,深墨色的眼睛玩味的盯着我,目不转睛。
一寸……又一寸……
那里俨然成为了他的屠戮场。
温热的红色,粘腻在空气中,弥漫着尖叫的腥气。
“呃啊--!痛!住手!求你....住手......
惨叫变成破碎的、带着血腥味的哭嚎。
温热的红色在想象中晕开,空气中仿佛浮动着铁锈般的腥甜。
我在梦里拼命挣扎,却被他死死钉在丝绸床单上,只能任由眼泪混着冷汗浸透黑暗,一切都是徒劳。
只加深刻的,直击灵魂的无尽痛苦。
“我错了……,我不要……”
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冷汗,瞬间浸湿了身下的丝绸,无尽的深渊和颤抖。
他却置若罔闻。
那只手,稳定得如同磐石,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实验般的冷酷精准。
修剪得短而圆润的指甲,此刻成了最可怕的凶器。
那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清晰无比地钻进我的耳朵,成为这场酷刑最恐怖的配乐。
就在疼痛达到顶峰的瞬间,梦境骤然扭曲——君悦酒店那滩泼在顾衍西装上的红酒渍在眼前炸开。
那片污渍在梦境中放大、变形,如同有生命般蠕动着,幻化成苏沁那张在人群中扭曲、带着恶毒得意笑容的脸!
“七十万.把你卖了都赔不起....苏沁尖利刻薄的声音,如同魔在耳边疯狂回荡!
眼前阵阵发黑,世界在疼痛、冰冷的羞辱和那张扭曲笑脸的交替闪现中彻底旋转、碎裂!
“清偿..”顾衍那冰冷、毫无情绪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清晰地响起。
“啊--!!!”
我浑身湿透地惊坐而起,心脏在薄薄的睡衣下疯狂擂动。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起球的棉被上投下冷清清的光带。
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间浸透了单薄的棉布睡衣,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的战栗。
“姐?!”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带着慌乱的碰撞声。
弟弟林阳趿着拖鞋撞开房门,他身上的珊瑚绒睡袍歪歪扭扭,发梢还沾着睡痕。
我猛地转头,正对上他布满血丝的眼睛。
窗外的城市微光透过质地精良的遮光窗帘缝隙漏进来,勾勒出他因化疗而瘦削得脱形的轮廓。
那双被病痛折磨得凹陷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盛满了惊骇和担忧。
“我在隔壁听到你大喊……”林阳声音不大,带着浓重的喘息,
“你怎么了?是不是很疼?”
他扑到床边,骨节分明的手抓住我的肩膀,输液的透明胶带敷贴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没…没事…”我下意识地想否认,声音却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我试图撑起身眼前突然天旋地转。
他惊呼一声,慌忙扶住我下滑的身体。
“姐,好多汗,你睡衣已经湿透了”
“你在发烧!”林阳摸上我滚烫的额头,声音陡然拔高。
他转身冲向储物柜,翻找医药箱时碰倒了旁边的蛋白粉罐子。
金属撞击地面的声响中,他抽出退烧药板,铝箔板刺啦一声撕裂,两粒白色药片滚落在掌心。
我半睁着涣散的眼睛,在高热的混沌里伸出颤抖的手。
勉强攥住药片,就着凉水仰头吞下,干裂的嘴唇溢出的水流顺着脖颈滑进睡衣领口。
“西装…脏了…七十万…”我无意识地呢喃着,意识在滚烫的浪潮中沉沉浮浮。
“…不是我推的…苏沁…是苏沁…”
呓语间,顾衍冰冷的眼神和弟弟焦急的脸在视野里不断重叠,
“顾衍…他…指甲…好冷…”
林阳跪在铺着羊毛地毯的地板上,死死攥着我滚烫的手。
呓语中的只言片语像钢针般扎进弟弟的心脏,看着烧得通红的脸颊和无意识蜷缩的身体,泪水不受控地砸在羊绒被面上。
“姐…对不起…”他哽咽着,将额头抵在她手背上,“都是因为我…”
混沌间我感受到手背上的湿意,残存的意识拼命挣扎。
我用尽全身力气动了动手指,想要触碰弟弟颤抖的肩膀,却被新一轮高热拽入黑暗。
最后一丝清明消散前,我听到林阳带着哭腔的低语,混着窗外呼啸的夜风,彻底坠入滚烫的深渊。
寂静的出租屋里,只剩下一个少年压抑绝望的哭泣,和一个在高烧梦魇中痛苦挣扎的灵魂。
窗外,城市霓虹碾过凌晨的寂静。冰箱突然嗡嗡启动,昏黄壁灯在墙纸上投下相依为命的剪影。夜,漫长而冰冷。
————
我醒了。
意识是从一片滚烫的泥沼中艰难上浮的。
眼皮沉重得像压着铅块,每一次掀动都牵扯着酸胀的神经。
光线透过劣质窗帘的缝隙,带着灰尘的颗粒感,斜斜地打在脸上,有些刺目。
喉咙干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身体像是被卡车反复碾压过,每一寸骨头、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酸涩的呻吟
但,那几乎要将灵魂都焚毁的高热,终于退潮了。
艰难地转动干涩的眼珠,视线一点点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弟弟林阳趴伏在床边的侧影。
他瘦削的身体蜷缩在床边,头枕着交叠的手臂,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依旧紧锁着,眼睑下是浓重的青黑,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还紧紧攥着我的手指。
心头猛地一酸,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