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他语调平平地问。
“嗯。”
我低声应道,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缓步走下楼梯,无形的压力随着他的靠近而倍增。
他在我面前站定,离得很近,那股熟悉的、带着侵略性的雪松冷杉气息瞬间将我包围。
“过来吃饭吧?”
他开口,语气竟带着一丝……温和?但这温和在我听来,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今天过得怎么样?”他状似随意地问,目光却紧紧锁着我的眼睛。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我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甚至试图牵动嘴角:
“挺好的,很开心。”
这句话出口,连我自己都觉得虚假得刺耳。
在顾衍面前,“开心”这个词本身就充满了讽刺。
顾衍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勾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开心就好。”他淡淡地重复,声音低沉,却像淬了冰的丝线,缠绕上我的神经。
一顿晚餐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进行。
他吃得慢条斯理,举止优雅,而我却味同嚼蜡,每一口都如同在吞咽砂砾。
他偶尔投来的目光,都让我如坐针毡。终于,晚餐结束。
我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我想……看会儿书。”
我需要一点空间,一点能让我喘息的借口。
顾衍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抬眸看向我,眼神深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
“不急。”
他放下餐巾,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再次带来压迫感,
“上来吧,”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命令的口吻,跟我回房间。”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我沉默地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沉重得像灌了铅。
走廊的光线有些昏暗,只有我们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像敲打在心上。
卧室的门在身后关上。
他没有开大灯,只留了床头一盏暖黄的壁灯,光线暧昧而危险。
他转过身,背对着光,面容隐在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蛰伏的猛兽。
空气凝固了。
他一步一步逼近我,直到我靠在门板上,被他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退无可退。
他微微俯身,冰冷的呼吸几乎拂过我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冰冷的怒火:
“今天和你那位‘小太阳’朋友聊得挺开心?”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下,“开心到……说我是‘变态’?”
轰——!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冻结了!
他知道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没有!”
我几乎是本能地矢口否认,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尖锐变形,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顾衍猛地抬手,冰凉的指尖狠狠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对上他那双在阴影里燃烧着怒意和某种扭曲兴味的眼睛。
“没有吗?”
他嗤笑一声,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眼神却笃定得令人绝望,仿佛在欣赏猎物徒劳的挣扎。
“需要我……‘播放’给你听吗?”最后几个字,他说得缓慢而清晰,如同凌迟的钝刀。
监听!
他竟然监听了我和安雅的谈话!
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愤怒瞬间冲垮了我的理智!
“你监听我!?”
我失声喊道,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在他面前,我毫无隐私,毫无尊严,连和朋友说句话都成了呈堂证供!
“监听?”
顾衍的拇指重重擦过我的下唇,力道大得几乎要擦破皮,眼神更加幽暗危险,
“保护你的安全,了解你的动向,确保你不会再‘不小心’弄丢什么重要的帆布包……
或者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这难道不是我的责任吗?”
他歪了歪头,语气带着一种残忍的戏谑,
“还是说,你更希望我像以前那样,用更‘直接’的方式让你记住规则?”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我的身体。
那冰冷审视的目光和意有所指的威胁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室息感扼住了我的喉咙。
但更深的恐惧是,我知道他真的会那么做。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愤怒的余烬,一个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破碎而颤抖:
“你.....你说过.....不会再那样对我..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带着卑微的祈求,
希望他还能记得那点可怜的承诺,希望那点微光能成为此刻的护身符。
顾衍的动作骤然顿住。
捏着我下巴的手指力道猛地一松,但并未完全离开。
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那燃烧的冰冷怒火似乎被什么东西短暂地打断了一下,
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凝滞。
他微微眯起眼,像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敢于提起“承诺”的猎物,
那眼神复杂得令人心悸--有被打断掌控节奏的不悦,
有被提及旧事的审视,还有一丝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暗流。
这份沉默比之前的暴怒更让人胆寒,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
这短暂的、充满未知危险的停顿让我瞬间崩溃。
他并没有否认,也没有动怒,但这可怕的沉默比任何怒火都更清晰地宣告着我的天真和徒劳。
巨大的绝望和冰冷的恐惧彻底淹没了那点微弱的反抗之心。
所有的倔强土崩瓦解,只剩下求饶的本能。
“我错了!”
我几乎是立刻尖声认错,声音带着哭腔和生理性的颤抖,身体在他掌下筛糠般瑟瑟发抖,
“顾先生,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屈辱的泪水终于决堤,不受控制地滑落脸,滚烫地灼烧着被他指腹擦过的皮肤。
顾衍看着我流泪的样子,眼神似乎闪烁了一下,
捏着我下巴的手指力道最终彻底松开,但那份冰冷的审视并未退去。
他松开手,却并未退开,反而更近一步,将我完全困在他与墙壁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