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河马场位于城西十里坡,占地颇广,是为京畿大营供应军马的重要场所。当赵雄带队赶到时,已是午后时分。
马场管事是个精瘦的中年人,姓孙,听说衙门来查案,忙不迭地迎出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赵捕头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知各位差爷所为何事?”
赵雄直接亮出腰牌:“丁三在何处?”
孙管事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如常:“丁三?他三日前告假回乡了,说是老母病重。”
“可有凭证?乡在何处?”赵雄追问。
“这个...”孙管事搓着手,“马场工人来来去去,告假都是口头的...只记得他说是城南丁家村人。”
郑龙在一旁冷哼:“又是老母病重?这么巧?”
孙管事干笑:“差爷说笑了...工人告假都是这些理由...”
赵雄不再纠缠,转而道:“带我们去看看丁三的工作场所。”
孙管事连忙引路。丁三的工作区在马场西北角,是专门修理马具的工棚。里面杂乱地堆放着各种工具和皮革。
吴文仔细检查工棚,林小乙跟在他身后打下手。高逸的专业眼光迅速扫描着整个空间——工具摆放有序,地面清洁,不像寻常工匠的工棚那般杂乱。
“丁三是个细致人。”吴文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工具都保养得很好,摆放整齐。”
孙管事忙道:“是啊,丁三手艺好,做事也仔细,大营的爷们都夸他做的马具好使。”
赵雄忽然问:“他可有特别交好的人?或者常去的地方?”
孙管事想了想:“丁三性子孤僻,不爱与人交往...倒是常去后山遛马,说那边清净。”
“后山?”赵雄眼神微动,“可是长满金雀花的荒坡?”
孙管事一愣:“差爷怎么知道?正是那里!金雀花有毒,马都不爱吃,所以那片荒着...”
一切都能对上了!金雀花只生长在那片荒坡,丁三常去那里,小丁和丁三身上都有金雀花粉!
赵雄立即下令:“去后山!”
众人跟着孙管事来到后山。果然,一片金黄色的花海映入眼帘,正是金雀花。花开得正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甜香。
“大家分散搜查,注意任何异常!”赵雄命令道。
捕快们四散开来。林小乙假装笨拙地跟在吴文身后,眼睛却如鹰隼般扫视着每一寸土地。
高逸的刑侦经验告诉他,如果丁三常来这里,必定有原因。可能是与人接头,也可能是藏匿什么东西。
“这里有脚印!”郑龙在不远处喊道。
众人围过去,只见荒草丛中有一串较新的脚印,通向山坡深处。
吴文仔细测量后道:“鞋印纹路特殊,与在周家柴房外发现的官靴印相似!”
赵雄眼神一凛:“追!”
沿着脚印追踪约一炷香时间,众人来到一处隐蔽的山洞前。洞口被灌木半掩,若不仔细很难发现。
“进去看看。”赵雄率先拔刀而入。
山洞不深,但里面别有洞天。地上散落着一些杂物:几个空木箱、一些散落的火药粉末、甚至还有几枚未完工的火器零件!
“果然在这里!”吴文激动道,“这里就是火药的中转站!”
林小乙注意到墙角有些许白色粉末,与他之前发现的曼陀罗粉极其相似。他“不小心”踢到一块石头,露出下面更多的粉末。
“这、这里也有白粉...”他怯生生地指向那里。
吴文急忙取样查验:“是曼陀罗粉!与喂狗的药物相同!”
赵雄面色凝重:“丁三不仅参与火药交易,还提供药物...这个小角色不简单啊。”
郑龙带人仔细搜查整个山洞,又发现了一些书信碎片和一枚腰牌。
腰牌是木制的,上面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一只眼睛状的图案,下面有三道水波纹。
“这是什么组织的标记?”吴文疑惑道。
赵雄接过腰牌,脸色微变:“三水帮...城西最大的私盐贩子...”
私盐贩子?军方火器?这两个看似不相关的势力如何扯上关系?
林小乙心中警铃大作。高逸明白,这已经不仅仅是普通的刑事案件,而是牵扯到地方黑帮和军方的大案!
赵雄立即下令:“所有人退出山洞,保持原样!郑龙,你带人秘密监视此地,任何靠近的人格杀勿论!”
众人退出山洞,赵雄对孙管事道:“今日之事若泄露半句,你知道后果。”
孙管事吓得面如土色:“小的明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回城的路上,气氛凝重。每个人都意识到案情的严重性已经超出预期。
吴文低声道:“赵头,三水帮与军方...这若是真的...”
赵雄摇头:“未必是军方本身。可能是某些人盗卖军火,通过三水帮的渠道销赃。”
但无论如何,这都已经触及了朝廷的底线。
回到衙门,赵雄立即下令:“所有发现严格保密!郑龙,你带可信的兄弟去丁家村抓捕丁三——但要秘密进行,不得声张。”
郑龙领命而去。
赵雄又对吴文道:“你去找师爷,查查周家与三水帮可有往来。”
众人领命而去后,赵雄单独留下林小乙。
“小乙,”赵雄目光如炬,“你今天又‘偶然’发现了曼陀罗粉...”
林小乙吓得低头:“小的、小的只是运气...”
“运气?”赵雄走近一步,声音压低,“告诉我,你怎么知道那里有粉末?我都没注意到。”
林小乙心脏狂跳,大脑飞速运转:“小的、小的只是看到石头下有点白色...我爹说过,查案要注重细节...”
“又是你爹...”赵雄凝视他良久,忽然道,“你爹生前最擅长的是追踪和格斗,可从没教过你这些细致功夫。”
林小乙背后冷汗直流,一时语塞。
赵雄却忽然转变话题:“你知道此案有多危险吗?涉及私盐和军火,都是杀头的买卖。那些人是真正的亡命徒。”
林小乙连忙点头:“小的明白...”
“你不明白。”赵雄声音严肃,“若他们知道有个小捕快屡屡‘偶然’发现关键线索...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林小乙吓得脸色发白——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赵雄在警告他,同时也在试探他!
“小的、小的只是听从赵捕头吩咐...”他结结巴巴地回答。
赵雄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希望如此。记住,从现在起,你的任何‘发现’,必须先告诉我一个人。明白吗?”
林小乙连忙点头:“明白!明白!”
赵雄这才摆手:“去吧。今日之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林小乙如蒙大赦,慌忙退出书房。直到走出很远,他才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赵雄的怀疑已经再明显不过。而案件背后的黑手,更是令人不寒而栗。
私盐、军火、谋杀...这个平安县,远比表面看起来凶险。
而他自己,已经深陷其中,难以脱身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瞥见廊角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王老五!他鬼鬼祟祟地朝着衙门外走去,行色匆匆。
林小乙心中一动,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高逸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看似普通的衙门老油条,此时出现得太过巧合。
又一个谜团,正在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