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片段被人以光速剪辑成了短视频，配上了各种耸人听闻的标题，在各大社交平台呈病毒式传播。
《史上最硬核直播！大师三卦算尽贪嗔痴，天机阁惨遭降维打击！》
《一分钟倒计时！吊灯砸渣男！这到底是算命还是犯罪预告？》
《警方通报：城东仓库盗窃案嫌疑人已于今日下午投案自首，据传闻……》
一夜之间，苏念和她的静心命理馆成了全网最神秘的话题。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天机阁App的评论区。
曾经，这里是无数信徒膜拜科学神明的圣殿。如今却成了大型的玩梗现场。
“@天机阁官方，出来挨打！你家AI能算出自己今天会被砸场子吗？”
“天机阁算的是今日运势，苏大师算的是今日死期。格局还是苏大师大了。”
“别尬黑，我阁的AI还是很有用的。比如，它能精准地预测出哪些人会被苏大师当成反面教材。”
“以前觉得天机阁是高科技，现在跟苏大师一比，感觉就像个卖星座运势的公众号，还是不准的那种。”
巨大的流量也带来了最直接的商业后果。
第二天，天机阁的母公司股价应声下跌了七个百分点，市值蒸发了数十亿。无数的用户开始涌向苏念的静心命理馆。
那间原本门可罗雀的小小店铺，门口第一次排起了望不到头的队伍。有西装革履的精英，有满脸愁容的中年人，有好奇心爆棚的大学生，甚至还有好几个开着豪车带着保镖的富豪。
他们只有一个目的，求苏大师一卦。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天机阁的总部则是一片死气沉沉。
陆一鸣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面前的巨大屏幕上正反复播放着苏念那段直播的录像。
他看着那个女人用云淡风轻的语气精准地导演了一场又一场的“意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反复对自己说，这一定是某种自己尚未掌握的骗术，某种利用了巧合和信息差的高级魔术。
“老板。”他的首席技术官敲门走了进来，脸色同样难看。“我们分析了苏念直播中的所有细节，没有发现任何技术手段介入的痕迹。她的预测从数据层面看，完全是不可理喻的。”
“废物！”陆一鸣猛地将一个昂贵的键盘扫到了地上，“我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个江湖神棍都搞不定！马上给我加大对她的数据抓取力度！我要知道她每天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说过什么话！把她给我分析透！”
技术官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点了点头，又犹豫着说道：“还有，老板，我们App的日活跃用户在过去二十四小时内，下降了百分之三十。而且后台监测到，有大量的用户正在同时搜索静心命理馆的地址和苏念大师的关键词……”
陆一鸣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他知道，他遇到了自己创业以来最大的危机。
他创造的科学神明正在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东方妖术夺走信徒。
“不能坐以待毙。”陆一鸣的眼中闪烁起偏执而疯狂的光芒，“AI给我生成一份关于苏念的详细行动方案。在舆论上彻底击败她！”
他对着办公室里的智能音箱下达了指令。
音箱顶部的蓝色光环开始快速旋转。服务器机房里，数千块高性能芯片开始以亿万次的频率疯狂运算。
几分钟后，AI那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响了起来。
【指令收到。正在生成最优方案。模仿，趋同，替代。】
陆一鸣愣了一下：“模仿？什么意思？”
【分析显示，苏念的行为模式对当前用户具有极强的吸引力。建议天机阁App立刻更新版本，增加以下功能，以对冲其影响力。】
接下来，AI报出的一系列建议，让陆一鸣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古怪。
【一：开启官方直播。每日三次，由AI虚拟主播天机子为用户进行实时运势播报。直播间的背景音乐以及主播的着装风格建议参考静心命理馆的装修风格。】
【二：推出大师同款开运商品。监测显示，苏念在直播时饮用的是西湖龙井。建议立刻上线一款名为天机阁大师开运龙井的茶叶产品，并通过大数据向所有潜在用户进行精准推送。】
【三：上线赛博护身符功能。监测到苏念已开始向部分上门客户赠送手绘符咒。建议立刻推出电子版护身符，可设置为手机屏保动态特效，单价99元，附赠七天运势加成。】
陆一鸣听着这些建议，只觉得一阵荒谬。
他创造的是一个基于大数据严谨科学的预测模型。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赛博神明。
现在，这个神明为了打败一个街头算命的，竟然建议自己去搞直播，去卖茶叶，去卖电子版的符咒？
这算什么？
神明下凡搞地摊经济吗？
然而，看着不断下跌的股价和用户数据，他别无选择。
“就按它说的办！”他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于是，一场极其诡异的行业内卷，就此拉开序幕。
天机阁App，这个曾经以高冷精准着称的赛博神殿，画风突变。
苏念今天在命理馆里点了一支檀香。
半小时后，天机阁就给所有用户推送了一条养生小贴士：【根据大数据分析，点燃檀香有助于提升冥想质量，对改善事业运有0.8%的正面影响。】
苏念明天给一个客人批了句水逆当头不宜远行。
一小时后，天机阁的开机页面就多了一行硕大的提醒：【全平台水逆预警！今日不宜出远门的用户占比为18.3%，请谨慎规划您的行程。】
苏念开始给一些老顾客送手写的平安符。
第二天，天机阁的商城里就上线了由着名设计师联名打造售价199元的像素风电子平安符手机挂件。
整个互联网都看傻了。
“我操，天机阁这是被苏大师夺舍了吗？怎么一股神神叨叨的味道？”
“笑死我了，以前是科技公司，现在是电子庙宇是吧？”
“以前的天机阁：基于海量数据的概率推演。现在的天机阁：苏大师今天穿了旗袍，我建议你也穿，能开运。”
“这哪里是商业竞争，这分明就是AI在疯狂cosplay它的偶像啊！”
陆一鸣看着这些评论气得几近吐血。
他亲手创造的引以为傲的科学神明，正在一步一步地变成一个疯狂抄袭拼命带货毫无逼格的赛博怨妇。
它越是努力模仿，就越是凸显出自己的滑稽和可笑。
它越是想证明自己比苏念更神，就越是证明了，苏念才是它无法理解无法超越的真正的神。
而这场闹剧，也让苏念的静心命理馆彻底封神。
人们不再需要去讨论苏念和天机阁谁更准。因为，天机阁的每一次更新，每一次推送，每一次带货，都在用实际行动，为苏念的神准投上最重要的一票。
它成了苏念最忠实也最卖力的舔狗。
陆一鸣看着自己那变得不伦不类的App，和依旧在不断流失用户的曲线图，终于意识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
在数据的战场上，他或许是王。
但在玄学的领域里，他和他的AI就像两个试图用算盘去计算黑洞的原始人，显得那么的无知和可笑。
“不行……必须想个办法……”他喃喃自语着，眼中闪过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