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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三十年正月的上海,寒气压得黄浦江喘不过气。天还没亮,十六铺码头的铁皮棚就飘起了煤烟,黑灰色的烟柱裹着江风打旋,落在冻硬的泥地上,积成薄薄一层灰。沪江通运的仓库紧挨着朝歌食肆,帆布盖着的棉花堆像座矮山,帆布缝隙里漏出的棉絮被风扯着,贴在仓库斑驳的木门上,像极了难民冻裂的手指。

朱成碧站在朝歌食肆的灶台前,正搅着一锅桂花粥。灶膛里的柴火是码头老吴送的,带着点潮,烧起来噼啪响,火星子溅在灶台上,很快就凉了。她选的江米是苏州河上游来的,颗粒饱满,提前用温水泡了三个时辰,此刻在锅里滚得绵烂,粥面浮着层淡金色的粥油,像揉碎的月光。她抓了把去年窖藏的金桂,指尖刚碰到花瓣,就有清甜味漫出来,她对食材的气息格外敏感,哪怕是凡常的桂花,也能辨出哪朵更甜,哪朵更醇。

“朱老板,粥好了没?我这肚子早饿响了!”搬棉包的老张推门进来,棉鞋上的黑泥蹭在门槛上,留下两个湿印。他是沪江通运的老工人,家里有个患肺病的儿子,朱成碧总多给他盛半碗粥,有时还塞块芝麻饼。老张搓着手凑到灶台边,哈出的白气落在粥锅上,凝成细小的水珠:“听说了吗?皖南那边不太平,昨天有个跑船的兄弟说,新四军被围了,山里冷,连绷带都用野草代替,好多伤员……”他的声音压得低,尾音发颤,怕被外面巡逻的日军听见。

朱成碧搅粥的手顿了顿,又抓了把桂花撒进去。粥香更浓了,压过了老张话语里的寒意。她知道这批藏在棉花堆里的盘尼西林,本就是要送皖南的,现在只能绕路苏南,再转进山里,不知道要多等几天。“快了,再熬五分钟,让米油更厚点。”她把粥锅往灶膛边挪了挪,让火更旺些,“今天要搬的棉包沉,多喝点粥垫肚子,别冻着。”

这时,小石头撞开仓库门,棉鞋上的泥蹭了一地,脸冻得发紫:“朱老板!陈哥让我来叫你,周阿公的船被扣了!山田的人在鱼舱冰底下搜出了咱们藏的药,说要把人押去宪兵队!”

朱成碧把粥锅端下来,用布巾裹住保温,又从食肆的柜子里拿出个陶瓮,里面装着炒香的芝麻,抓了两把塞进随身的布包。芝麻的焦香混着她身上的皂角味,是种很安稳的气息。“走,去宪兵队。”

她知道山田这人,贪口腹之欲,又怕得罪租界洋人,只要找对软肋,总能把人救出来。

陈玄已经在宪兵队门口的老槐树下等着了。他只穿件单布工装,袖口磨得发毛,裤脚挽到膝盖,露出的小腿在寒风里泛着均匀的瓷白,连半点冻红的痕迹都没有。他靠在树干上,手里捏着根枯枝,看似随意地划着地面,实则把宪兵队院子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三个士兵在墙角抽烟,山田在办公室摔酒壶,周阿公被绑在柱子上,呼吸还算稳。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向朱成碧,声音压得低:“里面没动刑,山田正烦华北的事,你进去送粥,我在外面盯着。”

朱成碧点点头,从布包里掏出个食盒,把粥盛了两盅,又放了两块刚烤好的桂花糕。食盒是描金漆的,边角磕掉了点漆,是她从无夏城带出来的唯一物件,现在用来装凡世的粥点,倒也不违和。“要是半个时辰没出来,你就去法租界找皮埃尔神父,说我需要教会的证明。”

宪兵队的院子里,积雪没化,冻成了硬邦邦的冰壳。几个日军士兵靠在墙角抽烟,看见朱成碧,眼神里带着不怀好意的打量,烟蒂扔在冰面上,溅起细小的冰碴。松井正好从里面出来,穿着件不合身的厚大衣,礼帽歪在头上,看见朱成碧,赶紧跑过来,拉着她往旁边走:“朱老板,你怎么来了?山田少佐正火大呢,昨天华北方面军来电,说八路军在平型关那边反击,丢了两个炮楼,他被上司骂了,现在正找地方撒气呢!”

“我来送点吃的。”朱成碧把食盒打开一角,露出里面的桂花粥,粥香飘出来,松井的喉结明显动了动。“松井先生,你帮我跟山田少佐说,这批药是皮埃尔神父托周阿公送的,给苏北贫民窟的孩子治肺炎的。你也知道,法国领事最近在查教会的救济物资,要是让他知道药被扣了,怕是不好交代。”她说话时,指尖轻轻蹭着桂花扣,声音稳得像在说一件平常事红尘万载的阅历让她摸透了这些人的心思,山田怕耽误华北的差事,更怕得罪租界的洋人,这两点就是他的软肋。

松井盯着食盒里的粥,咽了口唾沫,接过朱成碧递来的一小碗粥,几口就喝了下去,暖意在胃里散开,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软了:“我帮你说说,但山田少佐的脾气你也知道,不一定会听。”

办公室里,煤炉烧得不旺,空气里飘着酒气和煤烟味,呛得人嗓子疼。山田正把空酒壶往地上摔,酒液洒在青砖上,很快结了层薄冰。周阿公被绑在墙角的柱子上,棉裤膝盖处磨破了,露出的皮肤冻得发紫,嘴角还沾着血,却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他知道药是给八路军的,就算被打死,也不能吐露半个字。

门被推开时,桂花粥的甜香先飘进来,压过了酒气。山田抬头看见朱成碧,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你又来做什么?”

“少佐,天寒地冻的,喝碗粥暖暖身子。”朱成碧把食盒放在桌上,掀开盖子,瓷盅里的桂花粥浮着层淡金色的粥油,米粒炖得绵烂,桂花的香气钻鼻,连空气里的酒气都淡了些。她盛了一盅递到山田面前,粥盅是粗瓷的,却擦得锃亮,粥油在灯光下泛着光:“这粥熬了三个时辰,江米炖得绵烂,您尝尝?”

山田的肚子不争气地响了。他连日来因为华北“扫荡”失利心烦,吃不下饭,此刻被粥香勾得喉结滚动,接过粥盅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胃里的寒气散了大半,连带着烦躁都淡了些:“你倒会讨好人。但药是‘违禁品’,不能放。”

“少佐,这些不是违禁品。”朱成碧从布包里掏出张纸,是皮埃尔神父的签名,纸边有些卷,是她揣在怀里暖了一路的。“这是教会给苏北贫民窟的救济药,昨天神父还在朝歌食肆喝了茶,说孩子们等着治病呢。您要是扣了药,法国领事那边怕是要问,毕竟……租界里的洋人,最看重教会的事。”

恰在这时,松井慌慌张张跑进来,手里攥着电报,脸都白了:“少佐!华北方面军来电,八路军在平型关附近搞反击,把咱们的粮道断了,让您赶紧调一批粮食过去,晚了要军法处置!”

山田脸色一变,把粥盅往桌上一放,马鞭一扬:“把周阿公放了!药留一半给宪兵队医院,另一半让教会来领!”他现在没空跟朱成碧纠缠,华北的差事要是办砸了,他的职位都保不住。

周阿公被扶出来时,腿已经麻了。陈玄赶紧递上件厚棉袄,是他用仓库的新棉絮缝的,针脚虽粗,却格外严实。周阿公穿上棉袄,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小半袋米,米颗粒饱满,带着黄土的气息:“朱老板,陈先生,这是南泥湾的新米,延安李主任托人带来的,说让你们尝尝,是用你们送的镢头钢刃开的荒种的。”

朱成碧接过油纸包,指尖刚碰到米袋,就觉出米里的温气。是359旅战士们汗摔八瓣种出来的,带着黄土的踏实。“晚上在食肆熬粥,给码头的工人都分点,让大家也尝尝延安的味道。”她笑了笑,眼角有淡淡的细纹,在煤油灯的光里,显得格外柔和。

三月的上海,雨下得绵密。淅淅沥沥的雨把码头的煤渣路泡成了黑泥,踩上去咯吱响,溅起的泥点沾在裤脚上,很快就凉了。沪江通运的仓库里,煤油灯的光昏昏黄黄,映着堆得整齐的机床配件,配件外面裹着层粗布,粗布是朱成碧用酱油泡过的,带着股咸香。

“朱老板,为什么用酱油泡布啊?”小石头帮着递配件,好奇地问。他最近跟着朱成碧学了不少本事,比如怎么分辨药材,怎么打包不容易被查。小石头的手冻得通红,却还是很认真地把配件往粗布上裹,像捧着什么宝贝。

“日军的军犬鼻子灵,金属味会引它们注意。”朱成碧把一块粗布裹在配件上,系得严实,绳结打得是她当年在朝歌城学的“防滑结”,怎么扯都不会松。“酱油的咸香能盖过金属味,军犬闻不出来。上次在洋行听伙计说的,试过一次,管用。”她没说,这法子是她当年用来掩药材味的,只是那时用的是西域的香料,如今换成了酱油,倒也一样。

陈玄站在码头边,望着江面上的日军巡逻艇。艇上的士兵抱着枪打盹,偶尔闲聊几句,他听得一清二楚:“东边的巡逻艇少了三艘,听他们说,要调去东南亚。”他靠在码头的铁桩上,铁桩冻得冰手,他却像没感觉似的,指尖轻轻敲着铁桩,节奏稳得很。

“那咱们今晚就能启航。”朱成碧眼睛亮了,她走到陈玄身边,雨丝落在她的发梢,很快就湿了。“让周阿公把船开到苏州河支流,那边的渔民我认识,能帮忙带路,绕开日军的检查站。”她从布包里掏出块芝麻饼,递给陈玄:“刚烤的,还热着,垫垫肚子。”

陈玄接过芝麻饼,咬了一口,芝麻的脆香混着面的甜,在嘴里散开。他看着朱成碧,眼里有淡淡的笑意:“你也吃点,晚上还要盯着装货。”

傍晚时分,雨小了些。周阿公的渔船泊在码头边,船身刷着新的桐油,是陈玄白天刚刷的,桐油的味混着雨的湿气,很清新。工人们把配件箱往鱼舱里搬,上面盖满冻鱼,冻鱼的腥味重,日军的人嫌臭,不会翻到底。朱成碧把一布包芝麻饼递给周阿公:“路上饿了吃,注意安全,遇到检查就说要赶早市,晚了鱼不新鲜。”

周阿公接过布包,揣进怀里,拍了拍:“朱老板放心,这条道我跑了几十年,熟得很!”渔船缓缓驶离码头,消失在雨雾里,船尾的灯像颗星星,在黑夜里闪着,越来越远。

朱成碧和陈玄站在码头,看着渔船走远。江风裹着雨丝吹过来,朱成碧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陈玄把身上的工装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上,外套上带着他的体温,不冷,反而很暖。“山田的办公室里有份电报,说要从上海调兵去东南亚,以后码头的检查可能会松些。”他白天路过宪兵队时,听见山田跟松井吵架,说不愿调兵,怕丢了上海的权力。

“那咱们就能多运几批物资了。”朱成碧裹紧外套,笑了笑,雨丝落在她脸上,不觉得冷。“延安李主任来信说,359旅的开荒进展不错,秋天就能收新米,到时候咱们就能喝上南泥湾的粥了。”

五月的华北,日军的“扫荡”越来越凶。地下党传来消息,晋察冀的八路军为了掩护老百姓转移,跟日军打了场恶仗,牺牲了不少同志,急需药品和弹药。朱成碧和陈玄决定冒险,用沪江通运的卡车,把药品藏在棉花包里,走内河航道,绕开日军的检查站。

卡车是陈玄修的。他说“懂点木工”,却把卡车修得格外结实,连轮胎都换了耐磨的。

其实是他在其中置了一张磐石符,再调整时间把卡车的零件调整到最佳状态,轴承上抹的油是他用菜籽油和蜂蜡调的,比日军的军用机油还耐用。出发前,朱成碧在棉花包里缝了层细麻,细麻是用食肆的旧布料织的,能挡住x光机的扫描,这是她从洋行的工程师那听来的法子,掺了点当年织锦的经验,细麻的纹路是按特定方向缝的,比普通棉包结实三倍。

“路上小心,遇到检查就说送棉花去汪伪工厂。”朱成碧把一张伪造的批文递给司机老吴,批文上的公章是陈玄仿的,墨色浓淡跟真的分毫不差。

老吴接过批文,揣进怀里,拍了拍:“朱老板放心,我跑这条道好几次了,没事!”卡车缓缓驶离仓库,车轮碾过煤渣路,溅起的泥点沾在车身上,很快就干了。朱成碧站在门口,望着卡车的背影,心里沉甸甸的,她知道这条路有多危险,日军的检查站遍布,稍有不慎就会出事。

几天后,老吴回来了,卡车后面的棉花包少了大半,却多了个布包。他把布包递给朱成碧,脸上带着笑:“这是八路军的同志让我带回来的,说谢谢你们的药,救了不少人。”布包里是几块晒干的红枣,是晋察冀的老百姓种的,皮皱巴巴的,却很甜。

朱成碧把红枣分给工人,每个人都尝了尝。老张嚼着红枣,笑着说:“这红枣甜,比咱们上海的蜜饯还好吃!等抗战胜利了,我也要去华北看看,尝尝那边的粮食。”

朱成碧点点头,心里暖暖的。她想起千年前景色,无夏城的繁华,昆仑的风雪,如今都不如这凡世的一口红枣甜。

因为这甜里,藏着无数人的希望,藏着活下去的勇气。

九月的上海,天渐渐转凉。沪江通运的仓库里,堆满了刚到的布匹和药品,这些都是要送往苏北根据地的。陈玄正在帮周阿公修渔船,他手里的刨子翻飞,木屑簌簌落下,渔船的木板被刨得光滑平整,连一点毛刺都没有。周阿公站在旁边,看着陈玄的手艺,忍不住赞叹:“陈先生,你这手艺真好,比码头的老木匠还厉害!”

陈玄笑了笑,没说话,继续刨木板。他的手艺是在朝歌闲来无事练出来,他修过徒弟帝辛宫殿的梁木练手,练的帝辛直心疼。如今修渔船,手法也是练出来了。渔船修好后,他又在船底加了块铁板,让船更稳,却说是“怕船在江里晃,加块板安全”。

说白了,他作弊了,他用灵气把铁板和船底融在了一起,比普通的钉子钉的还结实,却看不出半点痕迹,还省事儿。

朱成碧在朝歌食肆里熬着粥,锅里放了南泥湾的新米,是延安李主任托人送来的,小半袋,她省着用,每次只放一点。粥香飘得满码头都是,连日军岗哨里的士兵,都忍不住探头往食肆的方向望,眼神里带着点羡慕。

“朱老板,粥好了没?我闻着香味就过来了!”松井突然走进来,脸上带着点讨好的笑。他最近跟山田闹得不愉快,山田想把他调去华北,他不想去,想从朱成碧这找点好处,比如通风报信。

朱成碧盛了碗粥,递给松井,粥碗里放了点桂花:“松井先生,尝尝?这是西北来的新米,熬出来的粥特别香。”松井接过粥,喝了一口,眼睛亮了:“真好吃!朱老板,下次还有吗?我愿意花钱买。”

“要是松井先生不嫌弃,下次熬粥再给您留一碗。”朱成碧笑着说。她知道松井能帮上忙,比如通风报信,告诉她日军的检查时间,在乱世里,多一个能传递消息的人,就多一分安全。

十二月的上海,冷得刺骨。风裹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像针扎一样。12月8日早上,租界里的报纸铺天盖地都是新闻:

日本偷袭了美国珍珠港!

报童在街头跑着,嗓子喊得沙哑:“号外!号外!日本偷袭珍珠港!美军损失惨重!”

朱成碧和陈玄在朝歌食肆里,围着一张小桌,看着报纸上的标题,都愣住了。报纸上的字印得密密麻麻,还配了张照片,亚利桑那号战列舰爆炸的瞬间,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像朵黑色的蘑菇云,海面上漂浮着断裂的木板和油迹,士兵们在海里挣扎,有的还抱着木板,鲜血染红了海水。报纸上写着,12月7日清晨,日本海军的六艘航空母舰,载着三百多架飞机,突然袭击了美国太平洋舰队的基地珍珠港,投下了无数炸弹和鱼雷。美国的战列舰沉了四艘、重伤四艘,巡洋舰和驱逐舰沉了三艘、伤九艘,飞机损失了188架,士兵伤亡约3500人,其中亚利桑那号上的一千多名士兵,大多没来得及逃生,就随着战舰沉入了海底。

“太惨烈了……”朱成碧的手微微发抖,报纸的边角被她捏得发皱。她想起华北的八路军,想起皖南的新四军,想起那些在战火里牺牲的人,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她见过无数生死,却还是受不了这样的惨烈。

凡世的苦难,比不周山顶的风雪更刺骨,比齐秦对峙的战火更让人心碎。

陈玄沉默着,手里的报纸捏得很紧,指节泛白。他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飞机的轰鸣声,炸弹的爆炸声,士兵的惨叫声,还有战舰沉没时的巨响。那是凡世的灾难,是他无法用超凡力量改变的,只能眼睁睁看着,然后更坚定地护着眼前的运输线,这是他唯一能做的,用凡世的法子,护着凡世的希望。

很快,上海的日军有了动作。他们冲进法租界,荷枪实弹的士兵砸开洋行的仓库,把里面的物资搬出来,贴上“日军军管”的标签。教会的救济粮也被查了,皮埃尔神父被日军带走,说要查“教会通共嫌疑”。山田的人更嚣张了,在街上巡逻,随意抓人,只要看见穿得稍微整齐点的人,就扣上“反日分子”的帽子,押进宪兵队。

沪江通运的仓库也被盯上了。日军士兵来了好几次,翻来翻去,把棉花包都拆开了,却没找到藏起来的物资。

朱成碧早就把药品和配件转移去了朝歌食肆的灶台下,用砖封了起来,上面放着锅碗瓢盆,还撒了点煤灰,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灶台,毫不起眼。

当听到神父被抓后,朱成碧急了,皮埃尔神父是无辜的,还帮他们送过救济品。

她想起松井,找了个机会,把一布包芝麻饼和桂花糕送给松井,让他帮忙求情。

松井收了东西,果然去跟山田说了,山田现在忙着跟租界的洋行抢物资,没心思跟教会纠缠,几天后,皮埃尔神父被放了出来,虽然受了点伤,却没大碍。

12月底的一天,朱成碧和陈玄站在朝歌食肆的门口,望着黄浦江。江面上的日军军舰多了不少,都往东南亚方向开,舰上的太阳旗在风里飘着,格外刺眼。码头的工人说,日军要跟美军打仗了,要从上海调更多的兵去东南亚。朱成碧手里拿着个布包,里面是延安李主任刚发来的信,信是用糙纸写的,字迹却很工整:“沪江诸同志:珍珠港事件后,美国对日本宣战,抗战形势已变。望诸同志保重自身,坚守运输线,待来日,共饮延水,同赏桃花。”

“咱们会坚持下去的。”朱成碧看着陈玄,眼里闪着光。风裹着雪沫子吹过来,她却不觉得冷,陈玄将她拥入怀中,像座安稳的山。“等抗战胜利了,咱们去延安,尝尝南泥湾的新米,看看那边的桃花。”

陈玄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块桂花糕,递给朱成碧:“先尝尝这个,刚烤好的,还热着。”桂花糕的甜香漫出来,混着雪的寒气,是种很特别的味道。

朝歌食肆的灶台上,锅里的粥还在熬着,是用南泥湾的新米熬的,粥香飘得很远。

外面的战火还在继续,冷风吹得人发抖,但食肆里的暖意,却像颗星星,在乱世里闪着光。

朱成碧和陈玄知道,只要他们还在,只要这条运输线还在,希望就还在,胜利就不会太远。

他们是这凡世的例外,却用凡世的烟火,护着凡世的希望,像两颗孤星,在沪江的舟火里,照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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