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过堂的门在身后重重合拢,落锁声如同敲在冷焰的心尖上。
她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木门,缓缓滑坐在地,剧烈的心跳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右腕的剧痛、方才极致的恐惧表演、以及那包紧贴肌肤的、沾染着无数亡魂鲜血的泥土,都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缠绕。
萧绝的怀疑已经如同出鞘的利刃,悬于她的头顶。他今日这番举动,与其说是试探,不如说是一种近乎确定的警告和戏弄。他仿佛在说:我知道与你有关,但我暂时没有证据,而我享受着你在我掌心战栗挣扎的过程。
冷焰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恐惧无用,只会让人丧失判断。她必须从这几乎令人窒息的危机中,找到那一线生机,甚至是将计就计的反击机会。
她的左手下意识地抚上胸口,那里藏着那包血土,也藏着定北侯夫人给予的赤鹰符。两样东西,都滚烫得灼人。
血土示警,边关惨败。赤鹰符,代表着一条或许能通往自由和力量的隐秘路径。
而萧绝刚刚在她面前,亲手修改了边境布防,尤其是磐石堡的防御部署。那幅新的布防图,如同最诱人的毒苹果,散发着致命的风险,也蕴含着巨大的机会。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她脑中逐渐清晰,大胆到让她自己都感到一丝寒意。
萧绝不是怀疑她通敌吗?不是想用新布防图来钓她上钩吗?
好。那她就真的“通敌”一次给他看!
但这“敌”,却要好好选择。绝不能是真正对北狄忠心的势力,那无异于引狼入室,她冷焰再恨萧绝,也不会做真正祸国殃民、让生灵涂炭的事情。
她的目标,是那些正在与北狄王庭为敌的叛军!是那些被北狄王叔兀术追杀得如同丧家之犬的部落残军!
这些人,悍勇,亡命,对北狄王庭充满仇恨,同时也极度渴望资源和胜利来壮大自己。他们是最好的刀,也是最容易失控的野兽。
而她要做的,就是把这把刀,精准地引向萧绝最疼的地方!用他亲手绘制的新布防图,为他招来一场新的、更惨痛的“叛军之祸”!
此举风险极高。首先,她如何将情报送出去?福忠那条线太过脆弱,上次传递已是侥幸,此次王府戒备森严远超以往,几乎不可能再用。
其次,叛军是否会上钩?他们是否具备攻击磐石堡的能力?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如何确保此事最终能追查不到她的头上?必须将自己完全摘出去,甚至要让萧绝怀疑是其他环节出了问题,而不是她这个被他严密监控的王妃。
冷焰的目光落在思过堂唯一的窗户上,那个破旧的、糊着发黄窗纸的窗棂。窗外,偶尔有扑棱棱的翅膀声掠过,是王府饲养的信鸽。
一个念头闪过。
信鸽……王府与外界,与边关军中的紧急通讯,有时会动用信鸽。尤其是……军情紧急之时。
她记得,萧绝的书房院外,似乎就设有一处鸽舍,专门用以传递最高级别的密信。
如果能利用那些鸽子……
但这个念头很快被她压下。太难了。鸽舍守卫必然森严,她根本无法靠近。而且,她不懂驯鸽,更不知道如何让鸽子将信送到叛军手中,而不是萧绝的军营。
此路似乎不通。
就在她苦思冥想之际,门外忽然传来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叩”的一声。
像是小石子落在门板上的声音。
冷焰浑身一僵,瞬间屏住呼吸,所有感官再次提升到极致。
又来了?
她悄无声息地挪到门边,耳朵紧贴门缝。
外面一片死寂。仿佛刚才那一声只是她的错觉。
但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冷焰知道,这绝非错觉。
她耐心地等待着,心跳如鼓。
片刻之后,又是一声极其轻微的“叩”。
这一次,她听清了,声音来自……上方?
她猛地抬头,看向思过堂低矮的房梁。因为年久失修,屋顶瓦片松动,偶尔会有老鼠或者野猫踩踏发出的细响。但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
她凝神细听。
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房梁上方传来。接着,一小撮灰尘簌簌落下。
冷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面有人?还是……
她环顾四周,思过堂内空空如也,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她咬咬牙,快速退到最阴暗的角落,蜷缩起来,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目光死死盯住房梁。
那窸窣声持续了片刻,忽然,一块松动的瓦片被轻轻挪开一小道缝隙,一丝微光透入昏暗的思过堂。
紧接着,一个极小、极小的东西,从那个缝隙中被投了下来,“啪”地一声轻响,落在铺满灰尘的地面上。
那是一个……比手指还细的小竹管?上面似乎还绑着什么。
投下东西后,瓦片被迅速挪回原处,窸窣声远去,屋顶上再无声息。
一切发生得极快,如同鬼魅。
冷焰在原地僵持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确认外面再无任何动静后,才小心翼翼地挪过去,捡起了那个小竹管。
竹管入手冰凉,两头用蜡封得严严实实。竹管上,还绑着一根……灰黑色的、毫不起眼的鸟类绒毛。
这是……鸽子羽毛?而且是那种最普通、最常用于传递消息的灰鸽的羽毛?
冷焰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刚刚她还想到信鸽,转眼就有人给她送来了这个?
是谁?到底是谁在一次次地给她传递信息?这个人对王府的布局、对她的处境、甚至对萧绝的行动都了如指掌!是敌是友?
她捏着那根羽毛,触感柔软,却带着一丝鸟类特有的腥气。
一个更大胆、更惊人的猜想浮上心头。
难道……给她传递消息的,根本就不是“人”?或者说不完全是“人”?
是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在王府上空自由飞翔的鸽子?
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通过驯养鸽子,在操控着这一切?上次的门缝塞包,这次的屋顶投递,可能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鸽子所为!
所以才能如此隐秘,如此难以追踪!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隐藏在暗处的势力,其能量和手段,简直深不可测!
冷焰压下心中的惊骇,仔细查看小竹管。蜡封完整,没有开启过的痕迹。她用指甲小心地刮开一头的蜡封,从里面倒出了一卷薄如蝉翼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字,用一种极其古怪、仿佛鸟爪划出的笔迹写着:
「旧渠已断,欲通新路,灰羽为引,西时墙角。」
冷焰盯着这十六个字,瞳孔骤然收缩。
旧渠已断——福忠那条线果然被发现了?或者因为王府戒严已经无法使用?
欲通新路——对方要给她提供新的传递消息的渠道?
灰羽为引——就是这根鸽子羽毛?
西时墙角——西时(下午五点至七点),在思过堂的墙角?具体是哪个墙角?做什么?
这像是一个邀请,一个建立新联系的试探。对方展现出了强大的信息传递能力,现在,要看她是否有合作的意愿和胆量。
风险极大。这极有可能是萧绝设下的又一个圈套,用这种神鬼莫测的方式来诱使她行动。
但……也可能是她目前唯一的出路。那个疯狂的计划,正需要一个如此隐秘的渠道来实施。
冷焰捏着那根灰羽,指尖微微颤抖。赌,还是不赌?
赌输了,万劫不复。 赌赢了,海阔天空。
她想起萧绝那双冰冷戏弄的眼睛,想起那包浸血的泥土,想起舆图上刺目的红叉。
仇恨和愤怒如同毒火,灼烧着她的理智。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赌了。
她将纸条凑近嘴边,用唾液濡湿,然后细细地嚼碎,咽了下去。毁灭掉所有痕迹。
然后,她将那根灰羽小心地藏入袖袋的夹层里。
现在,她需要等待,等待西时的到来,等待那个未知的“墙角”之约。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思过堂内光线逐渐暗淡,从午后到黄昏,无人送来饭食,也无人再来打扰,仿佛她被整个世界遗忘。只有右腕一阵阵持续的钝痛,提醒着她现实的残酷。
她靠在墙角,闭目养神,实则耳朵始终竖着,捕捉着外界的一切声响。巡逻护卫交替的脚步声,远处隐约的说话声,风吹过屋檐的声音……以及,偶尔响起的、扑棱棱的鸽子飞翔声。
她的心,随着每一次鸽翅声而微微触动。
终于,外面报时的更鼓声传来,已是西时正刻。
黄昏的光线透过窗纸破洞,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斑。
冷焰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站起身。她选择了思过堂最内侧、也是最阴暗潮湿的一个墙角。这里堆放着一些彻底腐烂的杂物,散发着霉味,寻常绝不会有人靠近。
她按照纸条暗示,静静地站在墙角阴影里,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她会等来什么?一个人?一只鸽子?还是萧绝的伏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墙角只有潮湿的寒意和死寂。
就在冷焰几乎以为这是一个恶作剧或者圈套时——
头顶上方,极其轻微的“咕咕”两声。
像是鸽子的低鸣,但又比寻常鸽叫更轻、更短促。
冷焰猛地抬头,只见房梁之上,不知何时,竟然停着一只通体灰黑、毫不起眼的鸽子!它的一双赤红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正静静地、毫无感情地俯视着她!
饶是冷焰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得头皮发麻!
这只鸽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竟然没有发出一点振翅的声音!它就这么静静地、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那里!
这绝不是普通的信鸽!
冷焰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想起那根灰羽,缓缓地从袖中拿了出来,举向那只灰鸽。
灰鸽歪了歪头,赤红色的眼睛盯着那根羽毛,片刻后,它轻轻拍了拍翅膀,从房梁上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精准地落在了冷焰举起的手臂上!
重量很轻,爪子的抓握力却异常稳健。
近距离看,这只鸽子更加神异。它的羽毛灰黑中透着一种金属般的冷光,喙短而锐利,眼神冷静得不像一只鸟,倒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在它的纤细的脚爪上,套着一个同样材质的细小竹管。
冷焰屏住呼吸,用左手极其小心地,解下了那个小竹管。
灰鸽在她取下竹管后,立刻振翅飞起,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她头顶盘旋了两圈,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才如同一道灰色闪电般,倏地从那个屋顶的缝隙钻了出去,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快如鬼魅,无声无息。
冷焰握着那个尚带着鸽子体温的小竹管,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她再次挪回角落,刮开蜡封。
这一次,里面不再是纸条,而是一小卷……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某种特殊皮革?上面用极细的笔,画着一些奇特的符号和线条,还有一个模糊的地形图。
这是……密码?还是某种联络地图?
在皮革卷的末尾,画着一个简单的图案:一根羽毛,指向一个方向。
冷焰蹙眉研究了片刻,忽然灵光一闪!
这根羽毛的指向……结合那个模糊的地形……难道是王府外围西南角某处偏僻巷道的坐标?那里是……堆放王府废弃杂物的地方?人迹罕至。
对方的意思是……让她将需要传递的东西,放在那个坐标点?
由鸽子去取?还是由人去取?
这太不可思议了!但联想到对方能驱使如此神异的鸽子,似乎又变得可能。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通信方式,但也正因为其非常规,反而可能避开萧绝严密的监视网!
冷焰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机会!这或许就是那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不再犹豫。她需要立刻将情报送出去!
但,如何将情报写在上面?这皮革如此之薄,寻常笔墨根本无法书写,而且容易留下痕迹。
她目光扫过思过堂,最后落在自己依旧红肿的右腕上。
有了。
她咬咬牙,用左手指甲,用力划破右手腕已经凝结的伤疤!
剧痛袭来,鲜血瞬间涌出。
她忍着痛,将鲜血滴在那近乎透明的皮革上。血液迅速晕开,但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然后,她伸出左手食指,蘸着自己的鲜血,凭借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开始在那小小的皮革上,绘制萧绝修改后的、磐石堡的新布防图!
她画得极其专注,极其精简,只勾勒关键节点和兵力变化。血液有限,皮革面积更小,每一笔都必须精准无误。
微小的图形和符号,在她指尖快速呈现。堡垒轮廓,兵力部署箭头,防御弱点标记……
很快,一幅微缩的、用鲜血绘成的军事布防图,出现在了那特殊的皮革上。血迹慢慢凝固,变成暗红色,在昏暗光线下几乎难以辨认,但这正是她需要的——隐蔽。
做完这一切,她已是满头冷汗,手腕上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染红了袖口。
她小心翼翼地将皮革卷卷好,重新塞回那个小竹管中,用蜡封好口。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如何将竹管送到那个指定的坐标点?
她无法离开思过堂。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屋顶的缝隙。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既然鸽子能进来,那它能不能带走?
她回忆着那只灰鸽的神异,决定再次冒险一试。
她走到那个墙角,仰起头,对着屋顶的缝隙,学着刚才听到的声音,极其轻微地、试探性地发出了两声:“咕咕。”
声音出口,她自己都觉得荒谬。
然而,奇迹发生了。
仅仅过了几个呼吸,扑棱棱一声极轻微的响动,那只灰鸽去而复返,再次如同幽灵般出现在房梁上,赤红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冷焰强压下心中的震撼,将那个小竹管举高。
灰鸽歪头看了看,再次飞下,精准地让她将竹管重新系回它的脚爪上。完成后,它毫不留恋,立刻振翅,穿缝而去。
一切归于寂静。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冷焰脱力般靠墙坐下,大口喘息,手腕的疼痛和精神的极度紧张让她几乎虚脱。
消息……发出去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那把由她引动的、来自叛军的刀,斩向萧绝的命脉。
也等待着,命运对她的最终审判。
是夜,胤朝边境,磐石堡以西五十里,黑风坳。
北狄叛军残部的最新藏身地。营火稀疏,人影寥落,气氛压抑得如同即将降雨的闷夏之夜。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惨败,被北狄王叔兀术的精锐铁骑追杀得丢盔弃甲,损失惨重,只剩下不到两千残兵,个个带伤,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首领巴特尔,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壮汉,正对着篝火,用力擦拭着卷刃的马刀,眼神阴郁得能滴出水。再找不到粮食和补给,再打不出一场胜仗来提振士气,他的队伍就要彻底散架了。
“首领!”一名心腹匆匆跑来,脸上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神色,压低声音道,“刚才……刚才有只鸽子落到了我们哨兵的肩上!”
“鸽子?”巴特尔眉头紧锁,粗声道,“炖了吃肉!这点小事也来烦我?”
“不是……首领,那鸽子脚上有这个!”心腹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细小竹管呈上。
巴特尔狐疑地接过竹管,捏碎蜡封,倒出了那卷薄如蝉翼的皮革。他凑近篝火,仔细看去。
起初,他满脸不耐。但当他看清那上面用暗红色线条勾勒出的图形和符号时,他的眼睛猛地瞪圆了!呼吸骤然变得粗重!
他是老兵油子,一眼就认出,这赫然是一幅极其精要的军事布防图!而且标注的,正是他们之前屡攻不克、伤亡惨重的胤朝边境重镇——磐石堡!
但这幅图,与他记忆中磐石堡的布防……完全不同!许多关键节点的兵力部署、防御重点,都发生了改变!甚至标出了几处极其隐秘的、看似坚固实则薄弱的地方!
“这……这是……”巴特尔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这是磐石堡最新的布防图?!从哪里来的?!”
“不知道啊首领!”心腹也是一脸懵,“那鸽子送来之后就飞走了,看着不像军中信鸽……”
巴特尔死死盯着皮革卷,那暗红色的线条,在火光下散发着不祥而诱人的光泽。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又像是……天神赐予的救命稻草。
“首领,会不会是胤朝人的诡计?”另一名较为谨慎的头领低声道,“故意给我们假情报,引我们去送死?”
巴特尔眼神剧烈闪烁,内心天人交战。理智告诉他,这来历不明的东西极度危险。但绝境的疯狂,以及那图上标注的、那几个看似一击可破的弱点,像毒蛇一样诱惑着他。
他没有退路了。要么赌一把,搏一场泼天富贵!要么,就在这山沟里悄无声息地饿死、溃散!
“妈的!”巴特尔猛地一拳捶在地上,眼中爆发出孤狼般的凶光,“老子赌了!就算是陷阱,也比窝囊死强!”
他猛地站起身,低吼道:“传令下去!让还能动的弟兄们都起来!吃饱最后一点干粮!我们连夜出发,突袭磐石堡!”
“首领三思!”
“闭嘴!”巴特尔挥舞着那张皮革卷,状若疯魔,“看到了吗?这是老天爷给我们的机会!打下磐石堡,里面有的是粮食、军械!有了这些,我们就能杀回去,找兀术那条老狗报仇!”
绝望的叛军被首领的疯狂和那虚无缥缈的希望所点燃,残存的血气被激发出来。
深夜,这支疲惫不堪却双眼血红的亡命之师,如同暗夜中的狼群,悄无声息地扑向了刚刚更换了防御部署、尚未完全熟悉新防务的磐石堡。
与此同时,胤朝王府,思过堂。
冷焰倚着墙壁,彻夜未眠。手腕的疼痛和内心的焦灼折磨着她。
突然——
“铛!铛!铛!”
急促得近乎凄厉的钟声,猛地划破了胤都寂静的夜空!那是唯有边关告急、城池将破时才会敲响的——警世钟!
冷焰猛地睁大眼睛,心脏骤然停止了一瞬!
来了!
这么快?!
紧接着,王府内外,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开了锅!混乱的脚步声、惊呼声、甲胄碰撞声、马蹄嘶鸣声……响成一片!
“紧急军情!”
“八百里加急!”
“磐石堡遇袭!危在旦夕!”
“叛军!是北狄叛军!他们怎么会……”
混乱的嘶喊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马蹄声疯狂撞向王府书房的方向!
冷焰挣扎着爬到窗边,透过那个破洞,她看到一骑浑身是血、背上插着三支羽箭的传令兵,几乎是滚鞍落马,嘶哑着哭嚎着扑向书房:
“王爷——!磐石堡……失守了!粮草……粮草又被焚了!弟兄们……全军覆没啊——!”
“噗通”一声,那名传令兵似乎力竭晕死过去。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
“轰隆!!!”
一声如同受伤猛兽般的、惊天动地的巨响,从书房方向传来!仿佛是整个紫檀木书案被一掌拍得粉碎!
紧接着,是萧绝那压抑到了极致、却足以让所有人血液冻结的咆哮,震动了整个王府的夜空:
“冷、焰——!!!”
这一声咆哮,裹挟着滔天的怒火、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一丝……被彻底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暴戾!
思过堂内,冷焰听着这声咆哮,缓缓地、缓缓地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下。
窗外,警世钟仍在一声急过一声地凄厉鸣响,伴随着王府彻底沸腾的混乱喧嚣。
她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轻轻接住从屋顶缝隙飘落的一缕灰尘。
嘴角,在无人看到的黑暗角落里,勾起一抹冰冷、残艳、如同染血刀锋般的弧度。
萧绝。
这份回礼。
你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