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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陵地图?」

冷焰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落在白蹄手中那张泛黄的羊皮纸上。周围的哈森、巴根等人也围拢过来,脸上交织着震惊与难以置信。

「王陵……传说中埋葬着北狄龙兴之秘和无数珍宝的祖灵安息之地?」哈森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这、这怎么会在一头野狼身上?」

白蹄没有立即回答,他指尖摩挲着羊皮纸上那些暗红色的符号,眼神晦暗不明,仿佛陷入了某种深沉的回忆或是激烈的思想斗争。他的脸色在熹微的晨光下显得更加苍白,之前的战斗和仪式消耗,加上强行催动力量驱狼,显然让他伤及根本。

「不是偶然。」良久,白蹄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肯定,「你们看这里。」他指向羊皮纸边缘一个不起眼的、仿佛随意滴落的暗红色印记,那形状隐约像一只扭曲的眼睛。「这是‘血瞳印’,一种极其古老且隐秘的巫毒标记,常用于标识最重要的信息或施加追踪诅咒。赤魇……他惯用这个。」

「赤魇?!」巴根倒吸一口凉气,「他故意让狼把地图带给我们?这怎么可能!他恨不得把我们碎尸万段!」

冷焰凝视着那个血瞳印,又看了看地图上那条蜿蜒曲折、最终指向北部巍峨山脉深处的路线,以及旁边模糊的「龙兴」、「圣泉」、「寂灭」等断续的北狄古文字,脑中飞速运转。

「有两种可能。」冷焰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第一,这是陷阱。赤魇无法在狼吻谷拿下我们,便想用这张地图将我们引入更危险、更便于他设伏的区域。王陵所在,必是绝地。」

「第二,」她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众人,「这地图是真的,但送来地图的,未必是赤魇本人,或者,并非他自愿。」

白蹄猛地抬头看向冷焰,眼中闪过一丝激赏,他点了点头,印证了她的猜测:「不错。血瞳印不仅是标记,在某些情况下,也是施术者与被标记物之间的一种强制连接。若施术者死亡或遭受重创,血瞳印可能会失控,将其守护的‘秘密’推向与施术者意愿相悖的方向。这头狼……毛发杂乱,眼神狂躁,不像是被长期驯养传递信息的‘信使’,更像是中途意外沾染,或是被某种力量临时驱使。」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我在召唤狼群逼退夜枭时,曾感觉到一股异常晦涩、充满不甘和暴戾的精神波动从谷外一闪而逝……现在想来,很可能那时赤魇因计划失败遭到反噬,这藏在他身上或某处的、被他以血瞳印封印的地图,因此失控,恰好被这头路过的、灵性较高的野狼带走。而它被我们的血腥味吸引过来,最终阴差阳错……」

这个推测极为大胆,却也勉强能解释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若真如此,那这张地图的价值就难以估量了!北狄王陵,传说中不仅埋藏着历代狄王积累的巨额财富,更有可能找到关乎北狄命脉的龙兴之秘,以及……那张羊皮卷背面火烤后可能显现的、应对那种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古老瘟疫的疗法!

所有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张羊皮纸,仿佛那是一条绝境中的生路。

「可是,」一个较为年长的族人提出了疑虑,「就算地图是真的,王陵岂是那么容易闯的?历代狄王为了防止陵墓被盗,必然设下无数致命机关,恐怕比直面夜枭骑士还要凶险万分……」

「留在这里,或者漫无目的地逃亡,同样是死路一条。」冷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瞬间压下了那丝疑虑,「赤魇败退,兀术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来的,只会是更强大的力量。我们无处可去,而王陵,至少提供了一个明确的方向,一个可能找到反击力量和解开瘟疫之谜的机会。」

她看向白蹄,眼神锐利:「关键在于,这地图是真是假?上面的路线和标记,你能辨认多少?」

白蹄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身体的虚弱和识海中的刺痛,再次仔细审视地图。他指着那些奇特的符号:「这些是比现行北狄文字更古老的‘山岳文’,常用于祭祀和王族密卷。这个符号代表‘镜湖’,这个代表‘裂谷’,这个……是‘沉睡之门’。」他的手指最终落在路线尽头,一个被一圈扭曲符文环绕的洞穴标记上。

「路线大致指向北部‘葬神山’的深处,那里终年云雾缭绕,瘴气弥漫,野兽横行,是人迹罕至的绝地,确实符合王陵传说的位置。但是……」他眉头紧锁,「地图并不完整,很多关键节点模糊不清,尤其是最后通往‘沉睡之门’的路径,似乎被刻意隐去了。而且,这血瞳印……我总觉得不安,它像一只眼睛,可能在时刻窥视着持图者的动向。」

气氛再次凝重起来。前路渺茫,危机四伏,一张可能被诅咒的不完整地图,带领一群伤痕累累的残兵,去闯传说中的死亡绝地。这希望,渺茫得让人绝望。

「去王陵!」就在这时,一个微弱却坚定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被巴根小心翼翼放在一旁、靠坐在树下的阿芜,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她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右臂的青黑色似乎又蔓延了一丝,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坚毅。

「阿芜!你醒了!」哈森惊喜道。

阿芜虚弱地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目光却牢牢锁定在白蹄手中的地图上:「我……我刚才好像做了个梦……梦里有个穿着破旧祭司袍、浑身是血的老人……他对我说……‘去王陵,那里有……打破诅咒的希望’……他还说……‘小心……戴着乌鸦面具的人’……」

「乌鸦面具?」冷焰眼神一凛,「是指赤魇,还是……他背后可能存在的其他势力?」她想起之前与夜枭交手时,似乎瞥见某个骑士的铠甲内侧,有一个模糊的、类似乌鸦展翅的徽记,当时并未在意。

阿芜的梦呓,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所有的犹豫和恐惧。

「看来,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哈森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露出破釜沉舟的狠劲,「横竖都是死,不如去王陵拼一把!就算死,也要死在追寻祖灵荣光的路上,好过像老鼠一样被兀术的人追杀至死!」

「对!拼了!」

「去找王陵!」

幸存的族人们纷纷响应,低迷的士气被这绝境中浮现的一丝希望重新点燃。

白蹄看着群情激昂的众人,又看了看眼神坚定的冷焰和虚弱却目光灼灼的阿芜,最终将地图仔细卷起,用油布重新包好,郑重地放入怀中。

「既然如此,那就去葬神山。」他沉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先赶到猎屋休整,处理伤势,补充体力。否则,不等走到葬神山,我们就会倒在半路。」

他看了一眼天色,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天快亮了,行动要快。」

队伍再次启程,这一次,目标明确,但前路依旧布满荆棘。几头守誓狼在前方引路,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穿越原始森林的过程并不轻松,湿滑的苔藓、纠缠的藤蔓、暗藏的坑洼,都在消耗着本已见底的体力。

冷焰和白蹄依旧走在最前。冷焰身上的伤口只是做了简单包扎,动作间依旧会渗出血迹,但她始终一声不吭,步伐稳定。白蹄的状况则更令人担忧,他走得很慢,时不时需要扶住旁边的树木喘息,额头上不断渗出虚汗,嘴唇失去了血色。

「你的伤,到底怎么回事?」冷焰终于忍不住问道。他这状态,绝不仅仅是体力消耗过度那么简单。

白蹄脚步顿了顿,没有看她,只是望着前方幽深的林径,淡淡地道:「召唤狼群,尤其是强行命令它们对抗天性,需要付出代价。燃烧的是血脉之力,损耗的是生命本源。老巫师去世前……警告过我,非到生死关头,不可轻易动用全力。」

冷焰沉默了。她想起之前他划破手腕,以血为引,沟通狼群的情景。那不仅仅是一种仪式,更是一种献祭。

「值得吗?」她问。为了这些素昧平生的北狄遗民,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她。

白蹄侧过头,狼一般的眸子在晨光中映出一点微光,他看着她,答非所问,声音低沉:「那你呢?从北狄公主到亡命天涯,一次次以身犯险,值得吗?」

冷焰迎上他的目光,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谁都没有闪避。那一刻,仿佛有种无声的理解在彼此间流动。他们都是为了某种执念,可以不惜代价的人。

「我没有选择。」冷焰最终移开目光,望向林叶缝隙间露出的天空,声音平静无波,「就像你现在,也没有选择。」

白蹄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苦涩的弧度:「是啊……都没有选择。」

中午时分,队伍终于有惊无险地穿越了森林,抵达了白蹄所说的那处废弃猎屋。

猎屋坐落在一个背风的山坳里,由粗大的原木搭建,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屋顶有些塌陷,墙壁上爬满了藤蔓,但整体结构还算稳固。周围环境隐蔽,靠近一条清澈的山溪,是个理想的临时落脚点。

「安全了,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处理伤口,生火做饭。」哈森指挥着族人,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巴根带着两个伤势较轻的族人去溪边取水,并尝试用简陋的工具捕捉鱼虾。哈森则带着其他人清理猎屋,收集干柴。

冷焰找了一处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重新处理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白蹄则靠坐在门边,闭目调息,脸色依旧难看,但气息稍微平稳了一些。

阿芜被安置在铺了干草的地铺上,她右臂的青黑色似乎暂时被压制住了,但整个人依旧虚弱,时而清醒,时而昏睡。

过了一会儿,巴根等人兴冲冲地回来了,不仅带回了清水,还用削尖的树枝插到了几条肥美的山鲶鱼。

篝火很快升了起来,鱼被架在火上烤着,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多日来只能啃食干粮、甚至饥一顿饱一顿的族人们,闻到这久违的肉香,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眼中焕发出光彩。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安全和温馨氛围刚刚升起时,异变陡生!

「噗通!」

一声闷响,一个正帮忙添柴的年轻族人毫无征兆地一头栽倒在地,手脚抽搐,口吐白沫,眼睛瞪得滚圆,瞳孔深处似乎有一丝极淡的黑气闪过。

「阿吉!你怎么了?!」旁边的人惊呼着上前。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名正在擦拭武器的族人也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捂住胸口蜷缩在地,脸色迅速变得青紫。

「怎么回事?!」哈森猛地站起,警惕地环顾四周。

「是毒吗?还是之前的伤?」巴根也紧张起来。

冷焰和白蹄同时睁开了眼睛。冷焰迅速扫视倒地的两人,他们的症状……

「不是外伤,也不像寻常中毒。」白蹄挣扎着站起身,走到那名叫做阿吉的族人身边,蹲下检查。他翻开阿吉的眼皮,又捏开他的嘴,看了看舌苔,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是巫毒的残余气息!」他声音凝重,「他们之前应该被夜枭骑士的武器所伤,或者接触过沾染巫毒的东西。赤魇的巫毒极为阴损,会潜伏在体内,一旦宿主身体虚弱、气血运行加速时,就可能被引动爆发!」

他这么一说,众人立刻想起,之前在山谷混战中,确实有不少人被那些泛着黑光的弯刀所伤,或者被对方洒出的诡异粉末波及。当时情况紧急,只是做了简单包扎,谁也没想到这巫毒竟如此刁钻!

「那……那怎么办?」哈森急了,「白蹄兄弟,你能解吗?」

白蹄面露难色,摇了摇头:「我擅长的是封印和引导,对于已经侵入血脉、引动发作的巫毒,尤其是赤魇这种级别的巫师种下的,我……无能为力。除非能找到特定的解药,或者……」他看了一眼昏迷的阿芜,「或者有比她体内更精纯的沉魂泥和净尘花,但那几乎不可能。」

就在这时,又接连有三四个之前受过伤的族人出现了类似的症状,倒地抽搐,痛苦不堪。猎屋内顿时乱作一团,恐慌再次蔓延。

「冷静!」冷焰厉声喝道,镇住了场面。她走到一个发病的族人身边,仔细观察他的症状,又看了看他手臂上那道已经发黑、开始溃烂的伤口,眼神冰冷。

她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烤鱼的篝火旁,拿起一条已经烤得半熟的鱼,仔细闻了闻,又用手指沾了一点烤出的油脂,放在鼻尖。

「鱼没问题。」她肯定地说,随即目光锐利地扫过地上痛苦挣扎的族人,最终落在他们随身携带的水囊和之前包扎伤口的布条上。「是伤口!他们伤口上残留的巫毒,被火堆的热气和自身气血运行引动了!」

这个判断让所有人背脊发凉。这意味着,之前受伤的人,都可能变成随时会爆炸的毒瘤!

「把他们挪到通风的地方,远离火堆!所有接触过他们伤口的人,立刻用清水反复冲洗,不要直接用手触碰!」冷焰迅速下令,思路清晰。

族人们依言行动,但看着同伴痛苦的模样,以及自身可能也被潜伏巫毒侵蚀的恐惧,让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白蹄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尝试用仅存的力量为发病最重的阿吉进行压制,他指尖泛起微弱的白光,点在阿吉的眉心,但那黑气只是稍微停滞了一下,便更加猛烈地反扑!

「噗!」白蹄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施加封印的反噬和此刻的强行运功,让他雪上加霜。

「白蹄!」哈森连忙扶住他。

白蹄摆摆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黯淡:「不行……我的力量不足以压制……这样下去,他们……撑不过今晚。」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所有人淹没。刚刚看到一丝希望,转眼就要面对同伴接连惨死的悲剧。

冷焰看着痛苦抽搐的族人,又看了看气息奄奄的白蹄和昏迷的阿芜,袖中的手紧紧握起,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猎屋角落里堆放的一些猎人遗留下的杂物——生锈的铁夹、破损的绳索、几个空陶罐,以及……一小包被遗忘的、颜色暗沉如泥土的东西。

那是……?

冷焰快步走过去,拿起那个小包打开,里面是一种深褐色、带着浓郁土腥气和淡淡硫磺味的粉末。

「这是什么?」哈森问道。

冷焰没有回答,而是用手指捻起一点粉末,仔细辨认。她忽然想起,在胤朝皇宫的藏书阁里,似乎某本杂闻录上提到过,北方某些猎户会采集一种含有特殊矿物质的「赤磺土」,用于处理猎物伤口,防止腐烂,有时也能克制一些简单的山岚瘴毒。

这东西,对巫毒会有效吗?哪怕只是暂时抑制?

她不敢确定,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取水来,把这些粉末调成糊状。」冷焰当机立断,将那小包赤磺土递给哈森。

「这是?」哈森疑惑。

「试试看,总比等死强。」冷焰语气不容置疑。

哈森不再多问,立刻照做。很快,一小碗粘稠的、散发着土腥和硫磺味的褐色药糊调好了。

冷焰亲自用干净的树枝剜起一点药糊,走到发病最轻的一个族人身边,小心地敷在他那已经发黑溃烂的伤口上。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

起初,没有任何变化。那名族人依旧在痛苦地呻吟。

但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伤口的抽搐竟然缓缓停止了!虽然黑气没有立刻消退,但他脸上的痛苦表情明显减轻,呼吸也平稳了不少!

「有……有效!」巴根惊喜地叫出声。

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起眼的猎户土方,竟然真的对那诡异的巫毒起了抑制作用!

「快!给所有发病的人敷上!」哈森激动地指挥着。

冷焰也松了口气,这赤磺土看来含有某种能中和或压制巫毒阴性力量的物质,虽然无法根治,但至少能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她将剩下的药糊递给哈森,让他去处理其他伤员,自己则回到白蹄身边。

白蹄靠在墙边,看着她,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你总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转机。」

冷焰没有接话,只是看着他苍白的脸和衣襟上未干的血迹,淡淡道:「你的伤,也需要处理。赤磺土对你或许没用,但至少可以止血。」

她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所剩无几的金疮药,又撕下一截相对干净的里衣,递给他。

白蹄看着她递过来的东西,微微怔住,随即默默接过,低声道:「谢谢。」

就在这时,负责在猎屋外围警戒的一名族人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毫无血色,声音充满了惊恐:

「不、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好多黑衣人!不是夜枭!他们……他们包围了这里!」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猎屋那扇破旧的木门外,传来了一个冰冷、僵硬,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

「里面的人,交出王陵地图,可留全尸。」

「否则,鸡犬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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