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这康田义雄是个硬茬子!”李信带着一身露水从山林里钻出来,手里的草图被汗水浸得发皱,“侦查员摸到县城外围看了,这老鬼子布的阵仗邪乎得很,跟以前那些蠢货完全不一样!”
曹兴国正蹲在溪边清洗绷带,闻言抬眼,水珠顺着他手腕的刀疤滑落:“哦?怎么个不一样法?”
“他把部队撒成了扇子面!”李信蹲下身,摊开草图,用树枝在泥地上比划,“中野步兵大队守县城核心,城墙加了三层铁丝网,城门楼子上架了重机枪,连老鼠都钻不进去!井上骑兵大队扎在城西的开阔地,马桩子都钉到了三里外,说是‘风吹草动就能追’!”
周铁山在一旁打磨刺刀,刃口映着晨光:“还有呢?光是这两路,还称不上‘邪乎’。”
“还有小渊和犬野两个中队,”李信往草图上点了点,“一个扎在城南的乱石岗,一个蹲在城北的土坡子,离县城都是五里地,正好跟城西的骑兵形成三角,哪一路挨打,另外两路能立刻抄后路!这老鬼子在关东军待过,据说打阵地战出了名,人称‘魔鬼的师父’,杀人跟切菜似的!”
曹兴国拿起树枝,在泥地上画出康田的布防图,指尖在“扇子面”的三个支点上敲了敲:“这阵仗,看着是严实,其实是把兵力撒薄了。中野守县城,看着人多,可县城周长十里,分摊下去,每个垛口也就两三个兵;井上的骑兵在开阔地,看着机动,可咱们要是钻林子打游击,他的马跑不开;小渊和犬野两个中队孤零零扎在外围,看着能呼应,其实是两个孤立点,正好给咱们下嘴的机会。”
“那咱们动手?”周铁山眼睛一亮,刺刀在手里转了个圈,“先敲掉小渊或者犬野,给康田来个下马威!”
“别急。”曹兴国把树枝扔进溪里,“这老鬼子刚到就摆这么大阵仗,摆明了是等着咱们去碰。他知道咱们擅长偷袭,故意把外围部队当诱饵,就盼着咱们出手,好让三路兵马合围。李信,侦查员有没有摸清他们的换岗时间?”
“摸清了!”李信立刻回道,“县城里的守军寅时换岗,骑兵大队卯时查哨,小渊和犬野两个中队是辰时交接——老鬼子倒是把时间卡得严丝合缝。”
“粮草呢?”曹兴国追问,“他们的给养从哪来?运输队什么时候过黑风口?”
“这点最邪门!”李信皱起眉,“侦查员蹲了三天,没见一辆粮车从省城来。听县城里的老乡说,康田进城第一天就把所有商铺的粮食全抢了,还逼着老百姓交出存粮,说是‘就地取食’,暂时不用从外面运。”
周铁山啐了一口:“狗娘养的!跟关东军一个德行,走到哪抢到哪!”
曹兴国站起身,望着县城的方向,晨雾中隐约能看到城墙的轮廓:“这就是康田的狡猾之处。他知道咱们肯定会打运输队的主意,干脆断了这条线,让咱们找不到下手的地方。传令下去,各部队原地休整,侦查员继续盯着,特别是小渊和犬野的驻地,把他们的火力点、岗哨位置全摸清楚,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擅自行动。”
“是!”
县城里,康田义雄正站在城楼上,手里把玩着一枚关东军的勋章,那是他当年在诺门罕战役中“斩杀五十名苏军”换来的。身后的中野大佐躬身道:“大佐阁下,土八路已经三天没动静了,会不会是怕了咱们的布防?”
康田冷笑一声,勋章在指尖转得飞快:“怕?曹兴国要是这么容易怕,就不会把织田耍得团团转了。他这是在等,等咱们露出破绽。告诉井上,让骑兵队每天多跑两趟,把城西的林子踏平,别给土八路藏身处;小渊和犬野那边,让他们把铁丝网再往外拉一里,敢靠近的,格杀勿论!”
“哈伊!”
当天下午,城西的林子里就传来马蹄声,井上骑兵大队果然带着马刀闯进林子,见树就砍,见草就烧,把原本隐蔽的山路全折腾成了光秃秃的小道。城南的乱石岗,小渊中队的士兵正扛着铁丝网往外铺,尖刺上还挂着老百姓的破衣服,远远看着像道带血的篱笆。
狼寨里,侦查员把看到的情况报上来,战士们听得直咬牙。“这老鬼子太狠了!把林子都毁了,咱们以后怎么藏?”
曹兴国却很平静:“他毁林子,是怕咱们伏击;拉铁丝网,是怕咱们偷袭——这说明他心里虚。周铁山,让骑兵小队去城北土坡子附近转一圈,别靠太近,就放几枪,看看犬野中队的反应。”
“是!”
城北土坡下,犬野中队的士兵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突然听到林子里传来枪声,顿时慌了神,趴在地上胡乱开枪,半天不敢抬头。等枪声停了,才发现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几只惊鸟从树上飞起来。
“废物!”犬野中队长气得踹了身边的士兵一脚,“不过是几声冷枪,就吓成这样!传我命令,加强戒备,再有人放枪,就往林子里扔手榴弹!”
消息传到城楼上,康田听完汇报,把勋章往桌上一摔:“一群废物!连土八路的影子都没见着,就自乱阵脚!告诉犬野,再敢怯战,我就把他的中队调去守厕所!”
中野大佐连忙劝道:“大佐阁下息怒,土八路擅长骚扰,咱们只要守住阵脚,他们耗不起……”
“耗?”康田打断他,眼神凶狠得像头狼,“我康田义雄的字典里,就没有‘耗’这个字!传令下去,明天一早,井上带骑兵队去黑风口‘扫荡’,小渊和犬野从两侧策应,我要让曹兴国知道,跟关东军作对,只有死路一条!”
“大佐阁下,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中野有些犹豫,“黑风口地势险要,万一……”
“没有万一!”康田猛地拔出军刀,刀光刺眼,“当年苏军的坦克集群我都敢冲,还怕一群土八路?执行命令!”
“哈伊!”
夜幕降临时,侦查员把康田要“扫荡”黑风口的消息带回了狼寨。李信急道:“团长,黑风口是咱们常去的地方,他们三路兵马齐出,怕是要吃亏!”
曹兴国却笑了:“他终于忍不住了。这‘魔鬼的师父’,说到底还是急着立功。周铁山,通知各部队,连夜转移到黑风口东侧的鹰嘴崖,那里地势更高,能看到他们的动向。告诉迫击炮小队,把炮校准了,等着给井上的骑兵队‘接风’。”
“是!”
队伍连夜行动,借着月光钻进密林。战士们脚程飞快,迫击炮被拆开由几个人分担着扛,老乡们也主动帮忙带路,虽然辛苦,却没人叫苦——他们都盼着能早点把这“魔鬼的师父”打跑。
天刚蒙蒙亮,黑风口就传来马蹄声。井上骑兵大队耀武扬威地冲在前面,马刀在晨光下闪着寒光;小渊和犬野的中队分走两侧山路,端着步枪小心翼翼地往前挪,果然是康田说的“三路策应”。
鹰嘴崖上,曹兴国用望远镜看着山下的动静,对身边的李勇道:“等骑兵队进了黑风口,就打他们的后队;小渊和犬野的人要是敢靠近,就用手榴弹招呼,别让他们形成合围。”
“明白!”李勇握紧了迫击炮的炮栓。
黑风口里,井上正得意洋洋地催促队伍:“快点!抓到曹兴国,大佐阁下有重赏!”他丝毫没察觉,头顶的鹰嘴崖上,已经架好了黑洞洞的枪口。
“放!”曹兴国一声令下。
“咻——轰隆!”
迫击炮率先开火,炮弹精准地落在骑兵队的后队,炸得人仰马翻。紧接着,两侧山坡上的机枪“哒哒哒”地响起来,子弹像雨点般泼向日军。
“有埋伏!”井上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下令撤退,可骑兵队挤在狭窄的风口里,根本转不开身,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被打倒。
小渊和犬野的中队想往中间靠,却被山坡上扔下来的手榴弹炸得寸步难行,只能趴在地上挨打。
康田在县城里接到消息时,气得把茶杯都捏碎了:“八嘎!让他们撤退!别中了土八路的圈套!”
可已经晚了。等日军狼狈地退出黑风口,骑兵队已经死伤过半,小渊和犬野的中队也各折了几十人,只能灰溜溜地缩回驻地。
鹰嘴崖上,战士们看着日军撤退的背影,笑得合不拢嘴。周铁山扛着缴获的马刀跑过来:“团长,这‘魔鬼的师父’的队伍,也不怎么样嘛!”
曹兴国望着县城的方向,眼神凝重:“这只是开始。康田吃了亏,肯定会更疯狂。让弟兄们抓紧休整,下一场仗,怕是更难打。”
县城里,康田义雄站在城楼上,望着黑风口的方向,军刀在手里攥得发白。他终于明白,曹兴国不是织田那些手下能比的,这县城的防务,远比他想的要难。
“中野,”康田冷冷道,“把铁丝网再往外拉十里,让土八路连县城的边都摸不到!”
“哈伊!”
山林里,曹兴国听到县城方向传来的动静,知道康田要收缩防线了。他对战士们道:“他想缩,咱们就逼。李信,带游击队去骚扰小渊的驻地,白天放枪,晚上扔手榴弹,让他们睡不安稳。”
李信应声而去,战士们的笑声在林子里回荡。一场由“魔鬼的师父”布下的扇面阵,没能困住八路军,反而让他们找到了撕开缺口的机会。
“团长,您说康田接下来会出什么招?”小李好奇地问。
曹兴国擦了擦猎刀,刃口映出他坚定的眼神:“不管他出什么招,咱们都接着。这县城,终究是咱们中国人的地方,轮不到他一个鬼子撒野。”
山风穿过崖壁,带着胜利的气息。远处的县城虽然还被日军占据,可战士们知道,只要坚持下去,胜利就一定属于他们。
“周铁山,”曹兴国下令,“让炊事班做点热乎的,吃完了,咱们去会会那个小渊中队,给他们再添点堵!”
周铁山响亮地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