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指向迷雾的箭
护身符上的黑色灰烬,经过林默小心翼翼的辨认,是一种混合了特殊矿物和植物燃烧后的残留物,带有极淡的奇异气味,常用于某些古老的祭祀仪式。
这灰烬,将第一个死者指甲缝里的线索、傻女阿珍的恐惧呓语,以及她逃跑的方向,隐隐串联起来,指向村中唯一还会进行传统祭祀的地方——村长家后院的祠堂。
而十年前盗墓团伙的线索,在林默近乎偏执的暗中打探下,也有了模糊的轮廓。一个常年酗酒、几乎被遗忘的老猎户,在几杯劣质烧酒的刺激下,含混地提及:十年前,有一伙外地人来过,出手阔绰,买了大量干粮和绳索,打听进深山的路。带路的,好像是……他哆嗦了一下,酒醒了大半,死活不肯再说下去,只是恐惧地望向村长家的方向。
所有零散的线索——模仿献祭的精准手法、古老的灰烬、盗墓者的踪迹、陈昊的铜牌、村长看似关切实则阻拦的调查引导——此刻在林默的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最终汇聚成一道刺目的箭矢,无可辩驳地指向了同一个人:
德高望重的老村长。
所谓的“山鬼献祭”,并非为了取悦什么虚无的邪神。那本笔记里的记载、灰烬的成分、以及村长言语间对“山神怒火的隐晦暗示,都指向另一个可能:这是在试图平息某种“诅咒”。
而诅咒的源头,极可能就是那伙盗墓贼试图盗掘的“血玉”!那并非简单的珍宝,而是真正携带着不祥之物。十年前盗墓活动的失败,或许并非失败,而是部分成功了,但惊扰或释放了某种可怕的东西,导致了后续一系列的灾厄。
陈昊的死,是因为他发现了这个秘密,并试图将它公之于众吗?
林默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凶手不是外来的恶魔,也不是他这个外乡人,而是这个村庄的守护者本身。最深的黑暗,一直藏在最光鲜正派的外表之下。
第十章:守墓人的自白
雨夜,祠堂。
林默没有选择敲门。他像一道影子,无声地潜入这个村庄最神圣也最隐秘的角落。煤油灯在祠堂中央的长明灯映照下,显得微不足道。空气中弥漫着那股熟悉的、混合着矿物和植物的香火味。
老村长并不惊讶,他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刻。他背对着林默,正仔细擦拭着神龛上一个被黑布覆盖的物件。烛光映照着他佝偻的背影,竟有几分悲凉。
“你来了。”村长的声音苍老而平静,没有了往日的关切,只剩下深深的疲惫。
“为什么?”林默的声音干涩嘶哑,握着铁锹的手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陈昊……还有那些人……”
村长缓缓转过身,揭开了神龛上的黑布。那并非神像,而是一块被供奉着的、约莫拳头大小、色泽暗红似凝固血液、内部仿佛有烟雾流动的奇异玉石。它散发着一种妖异的光泽,看久了竟让人心生悸动。
“为了它。”村长凝视着血玉,眼神复杂,“也为了雾隐村。”
他开始了他的讲述,语调平稳得像在诉说一个古老的故事。十年前,那伙盗墓贼找到了将军墓,并成功带出了这块血玉。但贪婪引发了内讧,血玉在争夺中沾了人血,可怕的“诅咒”开始了——接触过它的人,相继发狂、患上怪病、意外横死。瘟疫般的恐惧笼罩了参与其中的几家村民。
“我是守墓人一族的后代,”村长眼中闪烁着偏执的光芒,“守护这座墓,平息它的怒火,是我的使命。祖训记载,血玉现世,必须以‘山鬼献祭’之名,用特定八字之人的心脏血液浇灌,方能暂时压制它的诅咒,保一方平安。”
他看向林默,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理直气壮”:“你朋友很聪明,他发现了真相,他想带着玉离开,去报警……他不能这么做!一旦玉离开村子,诅咒会彻底失控!我不得不……阻止他。”
“那现在这些人呢?他们也是必须的‘献祭’吗?”林默怒吼道,感到一阵反胃。
“他们的八字契合,是安抚血玉最好的祭品。”村长的语气甚至带着一丝神圣感,“为了大多数人的安宁,必要的牺牲是值得的。林子,你看到了,村子这些年一直很平静,直到最近……血玉又开始不安分了。”
第十一章:扭曲的传承
林默看着村长那张被信仰和偏执扭曲的脸,感到一种荒谬绝伦的恐惧。眼前的老人不是一个疯狂的杀人魔,而是一个被古老责任和恐惧吞噬的守护者。他的逻辑自成一派,邪恶却无比坚定。
“你不知道真相,但你扛得住事,心思细,而且……你懂那些身体里的门道。”村长忽然向前一步,昏黄的灯光照着他满是期盼和疯狂的脸,“你甚至能自己发现到这里。这是天命!守墓人一族已经快断绝了,我需要一个继承人!”
他几乎热切地看着林默,仿佛在授予无上的荣耀:“留下来,接替我。理解我的做法,继承我的使命。只有这样,雾隐村才能继续存在下去!这才是真正的守护!”
林默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
一边是法律、正义、对逝去挚友的承诺,以及作为一个人的基本良知。另一边,是村长口中那套关于“牺牲小我、保全大局”的黑暗传统,是成为新的“雨夜埋尸人”,永世被困在这片迷雾之中,双手沾满无辜者的鲜血。
这个选择,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煤油灯的光芒在他剧烈闪烁的瞳孔中摇曳,仿佛他内心的挣扎。
第十二章:理性的抉择
“诅咒……”林默艰难地开口,声音因极力克制而颤抖,“那些怪病,那些疯狂,真的是什么超自然的力量?难道不可能是这块玉石本身带有某种……我们尚未知晓的毒性或辐射?长期接触,影响了人的神智和健康?”
他试图用理性的刀,去劈开这团迷信的混沌。
村长愣了一下,随即愤怒地摇头:“胡说!这是将军的怒火!是血玉的灵性!祖训绝不会错!”
“那你的献祭呢?”林默逼视着他,“用活人的心脏?这除了满足你内心对‘仪式’的偏执幻想,从任何科学角度,都不可能真正解决所谓的问题!你只是在用新的罪恶,去掩盖旧的恐惧!”
理念的碰撞在小小的祠堂里激烈交锋,比任何武力对决都更惊心动魄。林默看到了村长眼中的动摇,但那动摇瞬间被更深的固执所淹没。
“不!你不懂!你必须相信!你必须接替……”村长状若癫狂,试图去抓林默。
林默猛地挥开他的手,眼神由挣扎化为彻底的清明和决绝。
“不。”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拒绝。”
“我绝不会成为你。杀戮就是杀戮,罪恶就是罪恶,无论披着多么冠冕堂皇的外衣。我会阻止你,我会揭开真相,不是为了毁灭这个村子,而是为了终结这个循环不止的噩梦。”
他的拒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村长最后的希望和幻想。老人脸上的狂热瞬间褪去,只剩下灰败的死寂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绝望愤怒。
祠堂外,雨声骤然加大,仿佛天穹也在为这场决裂而怒吼。
林默知道,从这一刻起,他面对的将不再是一个试图招揽他的迷途者,而是一个彻底绝望、可能做出任何事情的敌人。
他必须抢在村长之前,找到决定性的证据,并在张闯面前,揭开这血玉诅咒之下,最赤裸、最残酷的人心之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