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诅咒溯源，九幽之谜
葬魂渊外的临时营寨，篝火在夜风里明明灭灭，映着一张张凝重的脸。游振枫盘膝坐在帐内角落，墨陨剑斜倚膝头，剑身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寂的幽光。自七星阁付出那道关键的九幽本源剑气后，他体内的诅咒便如挣脱了枷锁的猛兽，日夜啃噬着经脉与神魂。此刻他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浸透了灰布衣衫，指节因紧握剑柄而泛白，喉间不时溢出压抑的闷哼。
“游兄的气息愈发紊乱了。”独孤南天站在帐外，望着帐内那道摇摇欲坠的孤影，花白的眉峰拧成了疙瘩。他掌心里静静躺着半枚断裂的玉符，那是灰袍老者昨夜悄然留下的，符上流转的古朴纹路能暂时压制诅咒，却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帐帘被轻轻掀开，赵清莲抱着九霄环佩琴走了进来。她刚为重伤的封白情渡完真气，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眼底却亮得惊人。“独孤前辈，让我试试吧。”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目光落在游振枫痛苦扭曲的侧脸，指尖不自觉地抚过琴弦，“天言劫秘中有一式‘溯魂引’，或许能触及他灵魂深处的记忆碎片。”
独孤南天沉吟片刻，终是点了点头：“‘溯魂引’耗损心神极大，且需引动血脉共鸣，你……”
“我意已决。”赵清莲打断他，将古琴平放于地，玉指轻搭弦上，“他体内的诅咒与九幽剑经同源，而我的悲鸣血脉能与天地法则共鸣，或许这便是唯一的机会。”
帐内只剩下两人。赵清莲深吸一口气，指尖缓缓拨动琴弦。不同于往日的悲怆或清越，这次的琴音低沉如古井投石，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奇异韵律，丝丝缕缕渗入游振枫的识海。她闭上双眼，周身泛起淡金色的光晕，悲鸣血脉在体内急速流转，每一次脉动都带来锥心刺骨的疼痛——强行引动血脉共鸣，无异于在刀尖上行走。
游振枫的意识正被无边黑暗吞噬。诅咒化作无数狰狞的鬼影，撕扯着他的经脉，叫嚣着要将他拖入永恒的疯狂。就在他即将沉沦的刹那，一道温润的琴音如清泉破冰，在识海中漾开圈圈涟漪。他本能地循着那缕声音望去，只见赵清莲的身影在光晕中若隐若现，眉心一点朱砂痣因血脉催动而愈发鲜红，仿佛燃烧的烛火。
“集中精神，跟着琴音走。”赵清莲的声音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想想你最早的记忆，想想诅咒初现时的景象……”
琴音陡然拔高，如利剑刺破乌云。游振枫的识海剧烈震荡，尘封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现——
那是一个飘着细雨的黄昏，他约莫六岁，正趴在父亲游苍澜的膝头，看他擦拭一柄通体乌黑的长剑。父亲的手掌宽厚温暖，指尖划过剑脊时，会有细碎的冰晶簌簌落下。“小枫，这是咱们游家世代相传的《九幽剑经》，”父亲的声音温和而郑重，“剑经至阴至寒，修之需守本心，稍有不慎便会堕入魔道。你要记住，剑是守护之器，而非杀戮之具。”
他似懂非懂地点头，伸手去够那柄剑，却被父亲轻轻按住手：“等你再长大些，爹便教你。”
画面陡然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冲天火光与凄厉惨叫。
他被母亲死死按在衣柜夹层里，透过木板缝隙，看到无数黑衣人闯入家中。他们穿着绣着血色骷髅的黑袍，手中长刀燃着墨绿色的火焰，所过之处，家具化为焦炭，族人一个个倒下。他看到父亲手持那柄乌黑长剑，周身寒气凛冽，九幽剑气冻结了半个庭院，却终究寡不敌众。
为首的黑衣人身材高瘦，脸上戴着青铜面具，面具上雕刻着扭曲的魔纹。他轻笑着看着父亲浴血奋战，声音嘶哑如磨砂：“游苍澜，识相的便交出《九幽剑经》初本，本尊或可留你幼子一命。”
父亲咳出一口鲜血，剑指对方：“阴九烛麾下走狗，也敢觊觎我游家传承！”
“敬酒不吃吃罚酒。”面具人抬手一挥，一道诡异的黑气如毒蛇般缠上父亲的手腕。父亲手中的长剑哐当落地，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黑气顺着经脉蔓延，所过之处，皮肉迅速干瘪，露出森白的骨殖。“这‘蚀骨魔纹’，可是宫主大人特意为你准备的，”面具人笑得残忍，“不仅能吞噬你的功力，还能种下永恒的诅咒，让你游家后人世代受心魔噬体之苦……”
“不——！”父亲发出绝望的嘶吼，拼尽最后力气撞向面具人，却被对方轻易避开。黑衣人随手一掌拍在父亲胸口，父亲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祠堂的梁柱上，再也没能站起来。
母亲捂住他的嘴，泪水无声滑落。他在衣柜里瑟瑟发抖，看着黑衣人在父亲尸体上翻找片刻，最终拿起那本泛黄的剑经初本，狞笑着带人离去。火焰渐渐熄灭，只留下满地焦黑的残骸和不散的血腥味。
记忆碎片如玻璃般炸裂，游振枫猛地睁开眼，双目虽空洞无神，却迸发出骇人的寒光。他剧烈喘息着，冷汗湿透了后背，心口像是被巨石碾过，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是天魔宫……”他声音嘶哑，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是阴九烛的人……他们杀了我全家，夺走了剑经初本，还在我父亲体内种下了蚀骨魔纹……”
赵清莲停下拨弦的手，指尖微微颤抖。刚才共鸣的瞬间，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灭门之痛，仿佛自己也置身于那场炼狱般的屠杀中。血脉的反噬在此刻骤然爆发，她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溅在琴弦上，染红了温润的琴木。
“你怎么样？”游振枫瞬间察觉到她的异样，不顾自身诅咒的反噬，伸手想去扶她，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他体内的九幽寒气因情绪激动而暴走，正与她的悲鸣血脉产生剧烈冲突。
赵清莲摇了摇头，抹去嘴角的血迹，强撑着站起身：“我没事。”她看着游振枫眼中翻涌的恨意与痛苦，轻声道，“所以，你修炼九幽剑经并非偶然，而是为了复仇？”
游振枫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我被一位隐世高人所救，他教我吐纳之法压制诅咒，还将残缺的《九幽剑经》传给了我。他说，唯有将剑经练至大成，才能找到破解诅咒的方法，才有能力与天魔宫抗衡。”他握紧墨陨剑，指节泛白，“这些年我四处游历，一边提升修为，一边追查当年的真相，却始终找不到阴九烛的踪迹，直到这次在边陲小镇遇到你……”
赵清莲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她的掌心温暖而柔软，带着血脉特有的温润气息，竟奇异地安抚了他体内暴走的寒气。“诅咒源于蚀骨魔纹，而魔纹与天魔诀同出一源，”她沉吟道，“或许，阴九烛的千年血祭，不仅需要我的悲鸣血脉，还想彻底掌控你的九幽剑心，以此完善某种禁忌之术。”
游振枫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
“七星阁的卜算不会错，你我皆是祭坛的关键。”赵清莲抬眸望他，眼底映着篝火的微光，“但现在我们知道了诅咒的根源，或许就能找到破解之法。阴九烛想利用我们达成目的，我们未必不能反过来利用这层关联，毁掉他的血祭。”
帐外传来脚步声，独孤南天掀帘而入，看到两人交握的手和赵清莲唇边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有收获？”
游振枫将刚才忆起的画面简略叙述了一遍，隐去了那些过于血腥的细节。独孤南天听完，脸色凝重如铁：“果然是天魔宫所为。阴九烛这老魔头，为了一己私欲，竟犯下如此滔天罪行！”他一掌拍在旁边的石桌上，坚硬的石桌瞬间裂成数块，“游贤侄放心，天剑宗定会助你讨回公道！”
“多谢前辈。”游振枫微微颔首，目光转向赵清莲，“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压制诅咒，同时弄清楚阴九烛的血祭究竟需要我们做什么。”
赵清莲站起身，走到古琴旁，轻轻擦拭琴弦上的血迹：“我刚才在共鸣中，似乎感觉到蚀骨魔纹与归墟之力有些许相似。或许，这诅咒不仅是为了折磨后人，更是为了在特定时刻，将你的九幽剑心转化为开启归墟之门的钥匙。”
“归墟……”独孤南天眉头紧锁，“古籍记载，归墟乃天地万物的终结之地，蕴含着毁灭与重生的力量。阴九烛想打开归墟之门，究竟是为了什么？”
三人陷入沉默，帐外的风声愈发凄厉，仿佛有无数鬼魅在黑暗中低语。游振枫握紧墨陨剑，感受着体内稍显平复的诅咒之力，心中已然有了决断。无论阴九烛的图谋是什么，无论归墟之门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恐怖，他都不会让对方得逞。
赵清莲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别太勉强自己。诅咒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她的指尖不经意间划过他染血的眼睑，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温柔，“你的眼睛虽看不见，但你的剑，比谁都明亮。”
游振枫身体微僵，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暖流。这些年他习惯了独来独往，早已忘了被人关心是什么滋味。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赵清莲身上的气息——清冷如月光，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温暖，与他的九幽寒气形成奇妙的平衡。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声音里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
独孤南天看着眼前这一幕，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随即又被沉重的忧虑取代。他走到帐门口，望着天边那轮被乌云遮蔽的残月，喃喃自语：“九星连珠之夜越来越近了……这场浩劫，终究是躲不过啊。”
帐内，琴音再次响起，这次的旋律不再悲怆，也不再低沉，而是带着一种坚韧不拔的力量，如寒梅傲雪，似翠竹凌霜。游振枫闭上眼，循着琴音调整内息，九幽剑气在体内缓缓流转，与琴音的韵律渐渐相合。
他们都知道，前路必定布满荆棘，甚至可能通往万劫不复的深渊。但此刻，有琴音相伴，有剑意相随，哪怕身处黑暗，也能寻到一丝破晓的微光。诅咒的根源已经揭开，复仇的火焰在心中燃烧，而守护的信念，正随着琴剑和鸣，变得愈发坚定。
夜风穿过营寨，吹起了游振枫的衣角，也吹动了赵清莲散落的发丝。墨陨剑上的幽光与九霄环佩的莹辉交相辉映，在昏暗的帐内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两颗注定纠缠的灵魂紧紧缠绕在一起。
帐外的风忽然变得锐利，夹杂着几不可闻的破空声。游振枫耳尖微动，原本平缓的气息骤然一凝：“有人。”
话音未落，三道黑影已如鬼魅般破帐而入，手中淬毒的短刃直刺帐内三人！毒刃划破空气的瞬间，散发出刺鼻的腥甜，显然喂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找死！”独孤南天怒喝一声，身形未动，周身已涌起磅礴剑气，将三道黑影震得连连后退。他虽未拔刀，仅凭外放的剑意便显露出陆地神仙境的威势，“天魔宫的杂碎，竟敢闯我正道营寨！”
黑影落地后并未恋战，对视一眼便要遁走。游振枫却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墨陨剑带起凛冽寒气，剑光如网，瞬间封锁了所有退路。“留下吧。”他声音冰冷，剑招狠辣精准，每一剑都指向黑影的破绽——失明的双眼让他的感知愈发敏锐，敌人的呼吸、心跳、甚至肌肉的细微颤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嗤嗤”两声，两道黑影应声倒地，咽喉处各有一道细细的血痕，眼中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恐。第三道黑影见势不妙，猛地将手中短刃掷向赵清莲，试图逼退游振枫。
赵清莲指尖在琴弦上急拨，“铮”的一声脆响，一道无形的音波如墙般挡住短刃。音波震得短刃倒飞而回，恰好刺中那黑影的肩胛。黑影惨叫一声，转身欲逃，却被追上来的独孤南天一掌拍在背心，当场口吐黑血，瘫软在地。
“说，阴九烛派你们来做什么？”独孤南天踏前一步，威压如山般压在黑影身上。
黑影嘴角溢出黑血，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宫主大人……很快就会……降临……你们都将成为……祭品……”话音未落，他猛地咬碎口中的毒牙，身体迅速僵硬发黑。
游振枫俯身检查尸体，指尖在黑影的衣襟上摸到一块冰冷的金属牌，牌上刻着扭曲的魔纹，与记忆中面具人衣袍上的图案如出一辙。“是天魔宫的死士。”他将金属牌捏在掌心，寒意从指尖蔓延至心底，“他们的目标，恐怕不只是刺探，而是想确认我们的状态，尤其是……我的诅咒是否已经爆发。”
赵清莲走到他身边，看着那具发黑的尸体，眉头微蹙：“阴九烛显然很清楚你的情况。他在等，等你被诅咒彻底吞噬，等我因血脉反噬力竭，然后不费吹灰之力将我们带回祭坛。”
独孤南天捡起地上的毒刃，刃身泛着幽蓝的光泽：“这是‘腐心散’，中者心脉会在三个时辰内化为脓水。看来阴九烛是铁了心要让我们内讧，或者……让你彻底失控。”
游振枫握紧墨陨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他不会如愿的。”经历了刚才的记忆回溯，他心中的恨意虽炽，却多了一份清明，“诅咒源于魔纹，而魔纹受天魔诀驱动。只要找到克制天魔诀的方法，未必不能压制诅咒。”
赵清莲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枚莹白的玉简：“这是青鸾婆婆临行前交给我的，说若遇血脉或诅咒相关的疑难，或许能从中找到线索。”玉简入手温润，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古字，正是关于天言劫秘与各种异术的记载。
三人围坐在一起，借着篝火的光芒研读玉简。当看到“以音驭气，以血镇魂，阴阳相济，方破魔障”十六个字时，赵清莲眼中骤然亮起：“有了！天言劫秘的镇魂曲可安抚神魂，你的九幽剑气能冻结魔纹活性，若我们二人合力，或许能暂时压制诅咒的反噬！”
游振枫指尖微动，能清晰地感受到赵清莲话语中的笃定，以及她血脉中那股虽微弱却坚韧的力量。他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好，我们试试。”
夜风吹散了帐内的血腥气，篝火重新变得明亮。赵清莲再次抚上琴弦，这一次，琴音温柔如流水，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缓缓淌入游振枫的识海。游振枫闭上眼，引导着体内的九幽剑气随琴音流转，寒气与暖意交织，在经脉中形成奇妙的循环。
诅咒的鬼影仍在嘶吼，却似乎被这股力量牢牢锁住，难以再前进一步。
独孤南天看着这一幕，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宽心的笑容。他悄然退至帐外，望着天边渐散的乌云，低声道：“老友，你留下的玉符虽能暂缓危机，却终究是外力。如今看来，能解此局的，或许只有他们自己啊……”
帐内，琴音悠扬，剑意平和。两颗曾饱经孤寂的心，在这一刻找到了共鸣的频率，仿佛预示着，无论前路有多少荆棘，他们都将并肩同行，直至冲破黑暗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