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顾阳简直就是管事眼里的好牛马，杂役房里的劳动模范。白天正常上工，晚上勤奋加班。其他杂役们纷纷表示顾阳就像是那被金钱收买了的鬼，从未见过如此用心努力工作之人。
天不亮就扛着疏浚钳出门，夜深了才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回到杂役房那通铺的角落。管事划分给他负责的那片区域，所有劣等灵泉都被他翻来覆去地疏通、感受、再疏通。
胖管事偶尔巡查，看着那些明显水流顺畅了不少的泉眼，难得没找茬，只是嘟囔一句：“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小子倒是突然开窍，知道卖力了。”
他哪知道，顾阳不是在卖力，是在搏命。小命不保的前提下，任谁都会往死里干。
每一次将疏浚钳探入冰冷的泥水中，顾阳都全神贯注，竭力调动着脑海中那篇《基础灵脉疏导术》的法门。起初极其艰难，那玄奥的指引和他干了十几年的笨办法格格不入。他需要摒弃所有肌肉记忆，用心去“感知”地下那些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灵脉流向。
而每当疏通间隙，或是夜深人静时，他便争分夺秒地运转《基础吐纳法》。凭借疏导术带来的独特感知，他已能模糊“内视”到自身经脉。那最初只有一丝的灵气流，在他不懈的引导下，如同最执着的钻头，一点一点地开拓着干涸闭塞的经脉路径。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在顽石中开凿水道，每一次灵气的运转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但随之而来的微弱通畅感，以及体内那丝气流的缓慢壮大，支撑着他坚持下去。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大多数时候，他输出的那一点点微弱气流石沉大海，别说疏导，连一丝涟漪都惊不起。偶尔力道或方向偏了，反而会引起灵脉更剧烈的紊乱，导致刚疏通的泉眼又噗噗往外冒黑泥，惹来管事一顿臭骂。
精神上的消耗远比体力透支更可怕。几天下来，他眼眶深陷，脸色苍白得像鬼，只有一双眼睛，因为过度专注和时不时的失败刺激，布满了血丝，亮得有些骇人。
同屋的杂役都觉得他魔怔了，私下议论：“顾阳这小子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整天对着泥水发狠？从前他可没这么积极。”
“谁知道呢，也许是撞邪了，离他远点。”
对于议论，顾阳充耳不闻，和命比起来被说两句显得微不足道。他所有心思都沉浸在那玄而又玄的感知和引导中，以及体内那艰难开拓的修行路上。
直到第三天下午，在一口几乎彻底干涸，被所有人放弃的废泉边。
他照例将工具探入，心神沉入那片死寂的黑暗。按照疏导术的感知，地下的灵脉几乎完全萎缩，甚至断裂了。他几乎是习惯性地，调动起丹田里那丝微不可察的气流——这几日不停尝试和修炼，这气流已从发丝般细小壮大到细线一般，在经脉中流转也顺畅了些许——循着法门指引，小心翼翼地度了过去，试图温养那截断裂的节点。
这口泉没救了，他也没抱希望，纯粹是拿来练手。
然而，就在那丝气流融入枯萎节点的刹那——
【叮！成功疏导微型废竭灵脉节点*1，获得经验值：0.1。系统积分：+0.1。】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顾阳猛地一僵，眼睛豁然瞪大。
几乎同时，他手下那干涸的石缝深处，极其微弱地，“咕噜”一声，渗出了一滴浑浊无比几乎看不出灵气的水珠，慢吞吞地凝聚，然后滴落在他满是污泥的手背上。
冰凉。
顾阳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僵在原地，死死盯着手背上那滴浑浊的水珠。
成功了？！
虽然只有0.1的经验，虽然只逼出了一滴废泉，但这证明了他的路是对的！《基础灵脉疏导术》真的有用！系统积分这又是什么？
狂喜如同岩浆，瞬间冲垮了连日来的疲惫和焦虑！他恨不得跳起来仰天长啸！
但下一刻，极致的冷静又猛地将他浇透。
他迅速低下头，用袖子擦掉手背上那滴显眼的水珠，左右看了看——幸好，这片区域偏僻，没人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
不能暴露！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的异常！
怀里的月形玉符时刻提醒着他，想要活命就必须谨小慎微，命没了，那可就彻底凉凉了。这点微末的进步，在月璇尊者那等人物眼里，恐怕连笑话都算不上。
他压下翻腾的心绪，深吸了几口带着土腥味的空气，再次拿起工具，走向下一口劣泉。
只是这一次，他的脚步稳了许多，眼底那骇人的亮光，沉淀为一种更深更沉的决心。
他找到了方法，看到了哪怕极其渺茫的希望，活命的希望。
剩下的几天，顾阳更加疯狂。有了成功的经验，他感知和引导那丝气流越发熟练。虽然失败仍是大多数，但成功的次数在缓慢增加。
【叮！成功疏导微末阻塞节点1，获得经验值：0.05。系统积分：+0.05。】
【叮！成功疏导灵脉淤积点1，获得经验值：0.08。系统积分：+0.08。】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时不时在脑中响起，比最美妙的仙乐还要悦耳。他能感觉到，自己对那丝气流的掌控力，以及气流本身的微弱壮大。《基础灵脉疏导术》也从最初的完全陌生，变得渐渐熟悉起来。
而更大的变化，发生在体内。第七天夜里，他照例在通铺角落盘膝打坐，引导着那已初具规模的气流冲击着第一条主经脉最后的关隘。剧烈的胀痛感传来，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粗布衣衫，但他紧守心神，毫不退缩。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仿佛听到“啵”的一声轻响，那道坚固的壁垒被一举冲破！
刹那间，气流奔涌的速度陡然加快，在第一条主经脉中形成了一个微小的循环，原本滞涩的感觉一扫而空，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与通透感遍布全身。虽然只是最初步的循环，但意味着他体内终于有了稳定运行的灵力！
炼气期一层！
他猛地睁开眼，黑暗中，眸光晶亮，疲惫一扫而空。握紧拳头，能感受到体内那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力量。从此，他不再是凡人，而是真正踏入了炼气期的修士！尽管只是最底层的一层，但这是从零到一的质变！
第九天傍晚。
顾阳蹲在一口终于被他彻底疏通水流变得略显清澈的劣泉边，看着水中自己疲惫却眼神锐利，隐隐透出一丝不同于凡人光泽的倒影。
意识沉入系统面板。
【灵脉疏通系统】
【宿主：顾阳】
【修为：炼气期一层】
【权限：初级】
【技能：基础灵脉疏导术（熟练：21\/100）】
【系统积分：3.7】
【物品：月形玉符（通行凭证）】
【任务：无】
熟练度才到21，系统积分也只有可怜的3.7，不知道有什么用。但修为一栏的“炼气期一层”，却是这九天来最大的收获！
明天，就是第十天。他要去月璇尊者的洞府，梳理那口喷涌着金色符文能轻易决定他生死的玉漱灵泉。
紧张和恐惧依旧盘踞在心底，但这一次，它们不再能轻易吞噬他。
几天不眠不休的疯狂练习，手上沾染的无数污泥，还有脑海里那一次次响起的冰冷提示音，以及体内那稳定运行的，属于炼气期一层的微薄灵力，给了他一点点——哪怕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小——的底气。
他站起身，擦干净工具，朝着杂役房走去。
背影依旧瘦削，穿着沾满污渍的杂役服，混在人堆里毫不起眼。
但若有人此刻能看透他，或是能感知灵气，便会发现这瘦削的身体内，已有灵光内蕴，脱离了凡胎浊骨。
明天，就是月璇尊者规定去梳理灵泉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