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练台建在连绵的军帐之间，青石板铺就的台面光滑如镜，周围插满了绣着飞虎图腾的军旗，在风里猎猎作响。
黄儿一身亮银铠甲，腰悬佩剑，肩上的披风被风吹得鼓鼓囊囊，她站在台边，看着乌泱泱挤满了人的演武场，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诸位将士！”
高台上的宣讲员扯着嗓子喊，声音透过扩音法器传遍全场，
“你们看这天，蓝得像块宝石！这草，绿得能掐出水！咱们今日演习，为的是保家卫国，为的是护三界安宁——”
他唾沫横飞地说着，底下的将领们却没多少人认真听，交头接耳的、摆弄兵器的、甚至还有偷偷打盹的，乱哄哄一片。
“哈哈哈！说得好，反正也听不懂！”
高台上的猪无能元帅拍着肚皮大笑，肥硕的脸上堆起褶子，手里的酒葫芦晃悠着，
“只要打赢了，本元帅重重有赏！”
他话音刚落，人群里忽然一阵骚动。
沈晋涵穿着身月白劲装，身姿挺拔，正对着台边围观的女生们帅气地甩了个胯，随即抛了无数个飞吻。
“啊啊啊！沈将军好帅！我们接住他的飞吻了，再来啊，能飞书交往吗？”
女生们瞬间炸开了锅，尖叫声差点掀翻演练台的顶。
黄儿看得直皱眉——这哪是演练，分明是戏台子。
“各就各位！比武演习，现在开始！”
裁判终于敲响了铜锣。
锣声未落，场上瞬间乱成一团。
有将领提着大刀直接冲上擂台，招式刚猛，劈得对手连连后退；也有玩阴的，趁人不备放暗器，被发现后扭打在一起；更有甚者，打着打着就滚到了地上，抱着对方的腿啃，斯文扫地。
“每次都是乱做一团，所以说我才不想来。”
黄儿低声吐槽，银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好好的演武场，愣是变成了混兽场。”
“哎哟，这不是黄儿将军吗？怎么，不敢下场玩玩？”
一个戏谑的声音传来。
黄儿抬头，只见金吒太子穿着紫金铠甲，正站在对面的擂台上冲她挑眉，手里的金枪耍得花里胡哨，引来一片叫好。
上次军演，这小子就暗算了她的副将，害对方伤了胳膊，这笔账她还没算呢。
“混兽场？呵呵，报复他的机会来了，哈哈哈。”
黄儿冷笑一声，眼神瞬间锐利如刀，
“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的‘兽性’。”
她猛地抽出背后的长枪，枪尖直指金吒，枪杆上的黄龙纹在阳光下活灵活现。“看我怎么报复你！”
话音未落，她足尖一点，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冲上擂台，长枪带着破空的锐响，直刺金吒面门。
“我去！不会吧，老大这是要动真格的？直接去单挑金吒太子了，厉害啊。”
台下的副将黄劲风看得眼睛都直了，他是黄儿麾下最得力的将领，此刻摸着下巴连连点头，
“刚说要报复，转头就去单挑金吒太子，这魄力，佩服！佩服！”
周围的将领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对决吸引了，刚才还乱糟糟的场子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擂台上。
金吒显然没料到黄儿说打就打，仓促间举枪格挡。
“铛”
的一声脆响，两杆枪碰撞在一起，迸出刺眼的火花。
金吒被震得后退半步，看着黄儿眼底燃烧的怒火，竟莫名觉得心头一跳——这女人认真起来，竟比战场上的猛虎还要慑人。
黄儿却没给他愣神的功夫，枪尖一挑，变刺为扫，带着呼啸的劲风攻向他的腰侧。
她的枪法凌厉果决，招招狠辣，显然是动了真怒。
阳光照在她紧绷的侧脸，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银甲上，折射出惊心动魄的美。
“好！”
台下的黄劲风第一个叫好，引得其他人也跟着鼓掌。
黄儿耳听着台下的动静，手上的力道却丝毫不减。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看看，她黄儿的人不是好欺负的，这笔账，今日必须算清楚！
擂台上的风越来越急，两杆长枪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像在奏响一曲激昂的战歌。
黄儿的眼神越来越亮，每一次出枪都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而金吒，也渐渐收起了玩闹之心，认真应对起来。
演练台的阳光忽然变得黏糊糊的，像化了的蜜糖。
黄儿的枪尖擦过金吒的铠甲，带起一串细碎的火花，力道却比刚才软了三分——方才那一下撞进他怀里，鼻尖沾了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此刻手腕还在发烫。
金吒眼底漾着笑意，故意卖了个破绽，枪杆微微一偏。
黄儿瞅准机会，枪尖顺势压住他的枪身，借着旋身的力道往前一送——“啪”的一声，金吒的枪被压得几乎触地。
“我赢了！”
黄儿猛地收枪，胸膛剧烈起伏，银甲上的鳞片在光下闪得像星星，她仰头大笑，声音清脆得像风铃，
“哈哈哈哈！金吒，你也有今天！”
台下的武将们纷纷侧目，原本乱糟糟的场子忽然静了静，随即爆发出哄笑。
黄儿却不管这些，提着枪转身就往台下跑，裙摆扫过台阶，像只快活的银鸟。
“耶！”
她冲到黄劲风面前，抬手跟他击掌，掌心相碰的脆响里都带着雀跃，
“看到没？我就说我能行！”
黄劲风笑得直不起腰，旁边的陈砚之也忍不住弯了眼：
“将军厉害，这下金吒太子该没话说了。”
高台上的猪无能拍着肚皮叫好，酒葫芦晃得更欢了：
“好！好！黄丫头有劲儿！”
黄儿被这阵仗闹得更兴奋了，转身看见旁边一个将领正捂嘴偷笑，忽然来了兴致，猛地撅起屁股撞过去——那将领没防备，
“哎哟”一声摔在地上，头盔滚出去老远。
“好啊！”
黄儿叉着腰大笑，银甲上的流苏晃得人眼花。
“好啊！”
她的部下们立刻跟着起哄，喊声震得演练台都在颤。
黄儿越发得意，看见不远处沈晋涵还在对着女生抛媚眼，抬脚就朝他小腿扫去。
沈晋涵“嗷”一声跳起来，捂着腿瞪她：
“黄儿！你偷袭！”
“就偷袭你怎么着？”
黄儿冲他做了个鬼脸，转身又朝另一个正啃鸡腿的将领踢去，鸡腿“啪嗒”掉在地上，那将领愣了愣，随即也跟着笑起来。
金吒站在台上，看着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银红披风在她身后飘得像团火焰，阳光落在她笑弯的眉眼上，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他抬手摸了摸被她挑飞玉冠后散落的发丝，指尖还残留着刚才她撞进怀里时的温度，忽然低笑出声。
“太子，还比吗？”副将凑过来问。
金吒摇摇头，目光追着那抹银红身影，眼底的笑意漫出来：“不比了，让她闹。”
台下，黄儿正跟部下们勾肩搭背，抢过别人手里的水壶猛灌一口，水珠顺着下巴滴在银甲上，亮晶晶的。
她忽然抬头，对上金吒望过来的目光，愣了一下，随即冲他做了个鬼脸，转身又跟黄劲风打闹起来。
演练台边的水池泛着粼粼波光，刚被风卷落的几片柳叶漂在水面，忽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得乱晃。
刘家将军里面的小将刘宛如提着裙摆走上台，藕荷色的纱裙在阳光下几乎透明，她冲黄儿福了福身，声音柔得像水：
“黄儿将军连胜两场，不如与我这个小将切磋一二？是否能尝尝脸。”
黄儿挑眉——这刘宛如素日里总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今日怎么主动下场了？她刚要应下，就见刘宛如脚下一崴，竟直直朝她扑来。
黄儿下意识伸手去扶，指尖刚抓住对方的衣袖，刘宛如却像没骨头似的往后一倒，
“噗通”一声摔进旁边的水池里。
“哗啦”一声水响，藕荷色纱裙浸了水，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曲线，衣服透水，光了果。
场上瞬间静得落针可闻，连风都停了。
黄儿站在池边，手还维持着前伸的姿势，一脸懵：
“我没有……我没碰你啊。”
刘宛如趴在池边，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眼眶红红地抬头：
“不怪黄儿将军，是我自己没用，脚滑了……”
“你！”
黄儿气结，偏生对方这副柔弱模样，让她的话堵在喉咙里。
一道金色身影忽然掠过飞了过来，金吒解下自己的披风，弯腰披在刘宛如身上，披风的长度恰好遮住她湿透的裙摆。
他起身时，眼神冷冷扫向黄儿：
“你怎么搞的，她只是个小将，你下手就不能轻点？没轻没重。”
黄儿被他看得火起：
“我说了我没碰她！”
高台上的猪无能看得眼睛都直了，手里的酒葫芦“啪”地掉在地上，喃喃道：
“这……这比武还带落水的？”
猪无能元帅旁边的殷十娘皱着眉瞥了眼黄儿，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严：
“大家安静。来人，带刘将军下去换衣服。这般扭捏，成何体统。”
两个侍女连忙上前，扶着刘宛如往后台走。
刘宛如经过金吒身边时，还不忘抬眼望了他一下，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委屈。
黄儿憋着一肚子气走到自己部队那里，副将黄劲风连忙递上毛巾：
“将军，那是意外，别往心里去。”
她的军师，陈砚之也点头：
“刘小小小女将素来爱耍些小手段，您别跟她计较。”
黄儿刚要说话，就见金吒从后台走来，径直走到她面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你干什么？你不知道刘宛如是我已故战友的妹妹吗？”
黄儿警惕地后退一步。
金吒没理她，转身对旁边的侍卫道：
“去我帐中取套干净衣裳，送去给刘宛如。”
说完，不等黄儿反应，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往水池边飞去。
“金吒你疯了，放开我！”
黄儿挣扎着，却被他拽得死死的。
“疯的是你！”
金吒猛地松手，黄儿猝不及防，
“噗通”一声也摔进了水池。
冰凉的水瞬间浸透了她的银甲，沉甸甸地压在身上。
“金吒！你个不要脸的。”
黄儿气得浑身发抖，刚要爬起来，就听高台上殷十娘厉声喝道：
“金吒！你在干什么！简直就是胡闹。”
金吒站在池边，看着水里瞪圆了眼睛的黄儿，银甲湿了水，贴在身上勾勒出利落的线条，头发上还滴着水，像只炸毛的小兽。
他忽然觉得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散了些，嘴角竟不受控制地勾了勾。
旁边的武将们炸开了锅，黄劲风急得直跳脚：
“太子！你怎么能推我们将军！”
沈晋涵却在一旁吹口哨：“哟，这是鸳鸯戏水？”
黄儿抹了把脸上的水，狠狠瞪着金吒，忽然笑了——她抹了把脸，猛地从水里站起，银甲上的水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她几步冲上池岸，抬手就朝金吒脸上扇去。
金吒没躲，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脸上顿时红了一片。
场上再次安静下来。
黄儿甩了甩手，恶狠狠地说：
“金吒，咱俩没完！”
阳光落在湿漉漉的两人身上，一个站在池边，一个立在岸上，眼神里都燃着怒火，却不知怎的，空气中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比刚才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