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城暗流涌动。
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的死，在当时并没有引起多大轰动。
这一次，大皇子的死，整个神京城勋贵、官宦无不震动。
大皇子乃是天子嫡长子，在这个时代，嫡子才是传承的固定认知之中，天子的嫡长子活着，那就代表着天子存续的合法性。
还有精神延续性。
这也是为什么常务副皇帝，在太子妃死后，违规将侧妃升为正妃太子妃的缘故。因为，常务副皇帝，知道嫡次子不堪造就之后，庶长子就成了希望。
严格意义上讲，朱允炆并不算是嫡子。
嫡子的定义是正妻所生的长子，妾室就算是最后被扶正，扶正之前生的孩子，那也是庶子。
这就是嫡庶有别。
主要是，天子只有一个嫡子。
“太上皇...”
太极宫中，戴权小心翼翼的在太上皇身后禀报：“如今，朝臣过半都入宫觐见，请求陛下彻查大皇子薨逝之事。”
太上皇背负着双手，看着窗外...相比较几年前，太上皇越发苍老了...原本年近古稀的太上皇，发丝虽然花白，但是皮肤依旧白嫩紧致。
如今，发丝几乎全白，皮肤松弛，多了很多皱纹。
而且脸上，也有了老人斑。
身形也不再那样的挺拔，佝偻了几分。
“他不会查的。”
“他想做什么，我似乎知道了，他就像是大虫养子，活下来那个，才是他最喜欢的。这个时候，他可能悲伤，但是他一定会保护好他最喜欢的儿子的。”
太上皇似乎在告诉戴权，也似乎是自言自语：“他自幼就是性格执拗，薄恩寡义。刚开始登基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已经有了改变。”
“他就是一个疯子，他迟早会后悔的。”
“‘没想到...’”
太上皇嗤笑一声：“我也是英明一世，最终将皇位禅位给他。总以为，人会改变，可以进步...却还是输在了人性上。”
戴权心中一凛，束手躬身在一侧，他不敢吱声，甚至大气都不敢喘。
这是他能够听得话？
“那个孩子的确是聪慧。”
太上皇语气中多了一抹复杂情绪：“只是...聪慧之人，未必就是聪明之人，也并非是好人。他才多大啊，就已经这般狠辣。”
只要是明白人就知道，几个皇子的死与谁有关：“不过，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他的确是不在场，一切看似与他无关这就是诡异之处。因为聪明人做一件事情，不想被人知道的时候，会将一切有关痕迹抹除的干干净净。”
“这就是他选择的继承人。”
太上皇嗤笑一声：“他才四十余岁，就开始这么着急。说他聪明吧，却卸磨杀驴，说他不聪明吧，他还懂得用人。说他愚蠢吧，余一人被他夺权，说他聪明吧，这么早就开始培养继承人...啧啧，这不是摆明了，要制造兄弟之间的矛盾？”
“可惜了老大。”
太上皇低下头，滴落一滴浑浊的老泪：“作为嫡长子，曾经的世子，却...被封王，没有了继承皇位的资格，他急了...或者，他已经知道，老三他们的死是谁下的手。”
“我这一生糊涂事做的不少，却也看得透。”
太上皇抬起头，浑浊的双眼有些犀利：“他自诩聪明，却总是做糊涂事。”
“戴权，趁着现在皇宫混乱，余一人要易容微服出宫。”
太上皇转身走向内殿。
戴权却被吓了一跳。
现在神京城乱糟糟的，宫内乱糟糟的，所有人都盯着皇宫，百官都在宫外...天下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这个时候出宫最容易暴露啊！
“你这夯货，天下人的目光汇聚皇宫，却不会汇聚到我这里来，我现在反倒是最没有人关注的时候。”
“还不快点？”
......
“世子爷。”
城外，官道上，一队人马护卫着贾蕴向神京城赶去。
在贾蕴身边，是皮肤略黑的贾琮。贾琮这几年，一直都在军中。这几年，贾琮成长很快，贾珑重点培养他，吃得好，喝的好，贾琮现在比一般孩子高大不少。
他今日本在军中练武，贾蕴来了之后，就告诉他，大哥哥又生了个女儿，要让他回去看看。
贾琮不会拒绝，但是贾琮不明白的是，世子爷将定国军中一些将领召集，告诉他们，无需去王府祝贺。
虽然定国亲王生了个女儿，却也是郡主，定国军中的将领，其实还是很渴望，趁此机会去王府拜见定国亲王的。
他们中，有的好几年没见过定国亲王。
偏偏这个时候，世子爷告诉他们，不需要去王府拜见。
不知多少人失望。
“那些将领，其实还是非常想要去拜见王爷的。”
贾琮在军中这几年，也知道定国军中的将领，几乎全是底层，被定国亲王提拔起来的。别看军中上下，对于世子爷毕恭毕敬，好多将领都是投靠了世子爷，贾琮却清楚，一旦定国亲王一声令下，定国军上到将军，下到小卒，必然嗷嗷叫的誓死追随。
世子爷是继承者。
定国亲王却是创造者，是定国军的灵魂。
“你不懂。”
贾蕴凝眉：“这是父王的安排，父王好不容易，将自己淡出他们的视野，这个时候，不想闹腾。”
这个时候，天子最希望看到的是什么？
定国军上下，对定国亲王...不再拥护。定国亲王次女出生，无人上门祝贺...到时候门可罗雀，有些人才会更放心。
毕竟，这都是有些人最想要看到的一幕。
如此，他们才会放下戒心，才会转移目光，不再盯着定国亲王府不放。
贾蕴也明白了，自己的父王足不出户的主要原因。父王就是最大的磁铁，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而他，才得以无人关注的进出王府。
贾琮这几年不愿意读书，只想练武，所以他现在肌肉发达，比同龄人力量更强大，但是他的脑子，还停留在几年前的水平。
他没听懂。
但是他没有多问，这是他的处事原则。
该问的，也少问。
不该问的，更不会去问。
“还有。”
贾蕴看向贾琮：“你是我叔父，亲叔父，别世子爷世子爷的叫，多生分啊。”
贾琮讪讪一笑。
贾蕴没有再说话，并没有从通化门进入，而是绕远，从延兴门入城，绕了一圈之后，出现在王府后门所在的街道。
现在，有些人紧盯着定国亲王府，贾蕴都是从后门进出。
刚进入这条街，贾蕴面前，忽然走出两个老头。很是突兀，贾蕴被吓了一跳，连忙勒马...战马嘶鸣着前蹄抬起。
贾蕴控制着马匹，后腿后退，转了个方向。
“找死！”
护卫们顿时睁大眼睛，怒气冲冲：“老头，你们这样走路不长眼睛，被撞死了算谁的？”
这些护卫，乃是王府的护卫，是贾珑为贾蕴挑选的忠心之人...他们目空一切，眼中只有世子...
甚至，贾珑不追求他们是一个好人。
“哎呦...”
两个老头也被吓了一跳，坐在了地上。
似乎是摔到了，发出一阵阵痛呼。
贾蕴凝眉，翻身下马，并没有靠前：“两位老人家，你们没事吧。”
其中一个老头，看到贾蕴没有靠近，眸子里闪烁着一抹光彩，随后痛呼着：“我的腿好像摔断了，老头子要跟着你们回去，你们要为我看好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