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的高跟鞋踏在星辰大厦的大理石地面上时，电梯厅的窃窃私语像受潮的棉絮，悄没声地黏了上来。她身侧的苏临照旧揣着兜，浅灰色衬衫袖口随意卷到小臂，可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比往日密了不止三倍——有偷偷扫过他侧脸的，有盯着他手腕上那只旧机械表的，还有人借着整理文件的动作，飞快瞟一眼两人相隔着半臂的距离。
地下车库的事早被集团压成了“普通交通调查”，可职场里的人最会从细节里抠真相。有人前晚加班，撞见颜总被苏临扶着上了另一辆车，她脸色白得像没涂粉底；有人昨儿瞅见后勤组拖那辆迈巴赫——后保险杠凹成了揉皱的折纸，尾灯碎得渣都捡不全，修车师傅绕着转了三圈，咂着嘴说“这主儿能毫发无损下来，算命硬”；还有人翻出上次董事会的事，说苏临当时往会议室一坐，连董事长老赵的话都被压了回去。
“你说颜总到底遇上啥了？今早她签字时，我瞅见她指尖还泛着点青。”茶水间里，穿米白西装的姑娘赶紧把手机往口袋里塞，眼神往门口飘。
“还能是啥？肯定跟苏先生有关啊！你没见苏先生今天进电梯时，有人跟他打招呼，他就抬了下眼，那劲儿，比安保部经理还冷。”
“可他不就是个‘闲人’吗？天天在总裁办公室喝茶看报……”
“闲人能让颜总遇事都带着？我听行政部的姐说，上次荣鼎那事，就是苏先生一个电话解决的——你说他会不会是颜家找的‘后手’？专管那些摆不上台面的麻烦？”有人挤了挤眼，声音压得更低，“跟电影里似的，背景深着呢！”
这些话像细针，悄没声地扎进空气里，连路过的林薇都听了个正着。她端着两杯咖啡往总裁办公室走，手里的杯子沿沾了圈奶泡，进门时脚步都带着气，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哐当”一声轻响：“颜总，外面那些人真是没事干！嚼舌根都没个谱了！”
颜如玉正站在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文件边角，纸上“深蓝盾牌”的标题被蹭得发浅。她转过身时，脸上还带着点刚看文件的沉静：“又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林薇气鼓鼓地把刘海捋到耳后，“有人说苏先生是‘您花钱雇的打手，专替人平事儿的’，听得我牙痒痒——他们眼瞎啊？没看见上次苏先生帮技术部改代码时，手指比键盘还快？”
角落的沙发上，苏临正转着柄小锉刀，“沙沙”声蹭过瓷缝。那枚磕了角的白瓷杯盖在他手里像件玩物，他头都没抬，声音懒懒散散地飘过来：“黑社会打手？得了吧。”锉刀停了停，他对着光看了看杯盖，“那帮扛着刀喊打喊杀的，连我家小区门口卖西瓜的都镇不住——还提鞋？我怕他们蹭脏我鞋。”
林薇被这话噎得愣了愣，刚到嘴边的话卡在喉咙里，倒是颜如玉忍不住看了苏临一眼，对着林薇摆了摆手：“随他们说去。嘴长在别人身上，堵不住的。”她走到办公桌前坐下，翻开文件时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深蓝盾牌’的实地测试方案，我标了三个需要调整的地方，你让李明下午两点过来。”
“知道了颜总。”林薇瞅着自家老板没往心里去，也只好压下火气，点点头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静下来，只剩苏临把锉刀收进帆布包的轻响。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渍在杯沿留了圈浅黄，倒像毫不在意刚才的议论。可颜如玉的目光还是落了过去——因为她，苏临从“总裁办公室的闲人”，变成了众人眼里“神秘又危险”的存在，连带着那些本该冲她来的猜测，都缠上了他。
“苏临。”她轻声开口，声音轻得像落进温水里的糖，化开时才透出点涩。
苏临从茶杯上抬眼，眼尾还带着点没散尽的懒意：“嗯？”
“抱歉。”颜如玉指尖抵了抵文件边缘，“因为我的事，让你也被牵扯进来，听这些闲话。”
苏临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出声，身子往沙发背里陷了陷，指尖夹着茶杯盖转了个圈。阳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他手背上晃出细碎的光：“颜总，你啥时候也变得这么矫情了？”他顿了顿，嘴角勾出抹戏谑的弧度，“拿你三千万年薪，干点活，听点闲话，不是天经地义？再说了——”他往办公桌上抬了抬下巴，“他们爱说就说去，又不会掉块肉。我还挺享受他们那种‘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眼神，昨儿就着这眼神，我还多吃了碗饭。”
颜如玉看着他那副没正形的样子，心里那点像被棉絮堵着的郁气，倒像是被他这话戳了个洞，呼啦啦散了大半。得，她这歉道得多余了——这人的脑回路，果然跟正常人不一样。
她拿起笔，在文件上圈下一个数据，抬眼时正好对上苏临的目光。他正端着茶杯笑，茶雾模糊了他眼底的光，倒让那些外界的猜测，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
也是，他们要走的路本就跟旁人不同，旁人说什么，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