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海州的前一晚，星辰集团顶楼公寓的客厅静得只剩窗外的车声。
颜如玉在书房整理演讲ppt，屏幕光映着她的脸，可心思总飘向客厅。她索性合上电脑，端着杯热牛奶走出来——客厅只开了盏落地灯，暖黄的光裹着沙发上的身影，苏临坐在那儿，后背绷得笔直，指尖摩挲着那枚幽蓝飞镖。飞镖边缘的烧灼痕迹还清晰，被他摸得发烫，像块烧红的铁。
他望着窗外的夜景，眼底没有焦点，城市的灯火在他眼里碎成一片模糊的光，像是透过这万家灯火，望进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黑暗里。
颜如玉放轻脚步走过去，把牛奶轻轻放在茶几上，杯底碰到玻璃面，发出“嗒”的轻响。“喝点热的，睡个好觉，明天要赶早班机。”她声音放得很柔，像怕惊散什么。
苏临猛地回过神，眼神里的恍惚还没褪去，他看了眼牛奶，又抬眼瞅着颜如玉，指尖碰了碰杯壁，温度顺着指尖往上爬，他却扯了扯嘴角，语气带着点别扭的硬气：“多大的人了，还喝这个。”
嘴上这么说，他还是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压下心底翻涌的旧事。
颜如玉在他旁边坐下，沙发陷下去一小块。她手指攥着沙发巾，指腹蹭着布料上的纹路，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开了口，声音轻得像羽毛：“苏临，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来星辰集团之前。”
她问得小心翼翼，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触到他的禁区。
苏临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杯沿碰着唇，他没喝，只是望着杯里晃动的奶液，沉默了好一会儿。落地灯的光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像藏着两副模样。
颜如玉心里打鼓，正想笑着说“不想说就算了”，就听见他开口了——
“以前待的地方，没太阳。”他声音很低，带着点沙哑，像蒙了层灰，“每天睁开眼，要么是任务，要么是死人。我们这种人，不算活着，顶多算件会动的工具。没名字，没过去，也没人问将来。上级让你杀谁，你就去杀；让你守哪儿，你就守。活下来，是运气；死了，也没人记得。”
他说得云淡风轻，可颜如玉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疼得她呼吸都顿了顿。她看着苏临的侧脸，灯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连下颌线都绷得发紧，突然就懂了——他眼底的冷，不是天生的，是被黑暗泡出来的；他的狠，不是天性，是被逼出来的生存本能。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她忍不住追问，声音发颤，指尖都凉了。
苏临仰头，把剩下的牛奶一口喝干，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什么难捱的回忆。“运气好。”他放下杯子，杯底磕在茶几上，发出轻响，“遇到个老家伙，不算坏，给了我条路——一条能像个人一样活着的路。”
他说得轻，可颜如玉能猜到，那条路绝不会好走，说不定染满了血。她攥着沙发巾的手更紧了，布料都被她攥出了褶子。“是秦医生吗？”她试探着问。
“不是他。”苏临摇头，指尖蹭了蹭空杯子的边缘，“秦屿是后来认识的，那家伙就是个技术疯子，脑子里净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时候靠谱，有时候能把人气死。你手上那表，就是他闲得没事鼓捣出来的。”
他刻意转了话题，颜如玉看出来了，他不想再提过去。她没再追问，只是望着他，轻声说：“不管以前怎么样，现在你是苏临，是星辰集团的苏临，是……我的安全顾问，是保护我的人。”
这话刚说完，苏临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猛地转过头，深深地看着颜如玉，眼底的沉意被什么东西冲散了些，像夜空里裂开了道缝，透出点微光。那目光太亮，看得颜如玉心跳都乱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移开视线，站起身，伸手按了按眉心，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懒劲儿，可尾音却软了点：“不早了，去睡吧，明天赶飞机别迟到。”
他转身往房间走，脚步比平时慢了些。走到房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却没立刻推开。
颜如玉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揣了团乱麻。
就在这时，苏临背对着她，声音轻得像风，却清晰地落在她耳朵里：
“谢谢。”
两个字，说得很轻，却像颗小石子，在颜如玉心里砸开了花。
门被轻轻关上，客厅里只剩落地灯的光。颜如玉坐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碰了碰自己的胸口，心脏还在砰砰跳。
这是苏临第一次对她说谢谢。
没有华丽的词，就两个简单的字，却比任何承诺都重。她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突然觉得，苏临心里那座封闭的孤岛，好像为她开了一道缝——一道能照进光的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