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娶妻的是万长福三弟家的侄子万义平,那天为将军接生的就是他。
新娘是他外祖家的表妹,二人自幼一起长大,情谊深厚,早在前几年便定下了婚约。若不是去年那场雪灾打乱了计划,他们早已结成夫妻,过上安稳日子了。
于氏带着两个闺女前往女方家观礼,夏兴南则领着怀诤去了万家。
按照习俗,上门观礼自然少不了礼金。夏兴南随了一锭银子,分量十足,恰好五两;于氏给新娘添妆,送上一根银簪子,价值也在五六两左右,颇为贵重;怀淑添了一块手帕,这是她新近学了新技法后精心绣制的,拿到市面上,哪怕放到金缕衣售卖,作价一百文也会有人争抢着要;怀清则准备了一个荷包,里面放着几颗银瓜子。
众人见了这份礼,纷纷咋舌,暗忖东家出手着实阔绰。
要知道,寻常人家小伙娶亲、姑娘出嫁,村里乡亲随个十文二十文便算是厚礼了,当然,直系亲属除外。如今东家太太随了一根银簪子,实在是给足了新人面子,也让旁人好生羡慕。
怀清抬眼望去,只见众人眼中满是羡慕之色,那神情仿佛在说,这份礼实在是令人惊叹。
她心里不禁感慨,都说人会有羡慕、嫉妒、恨意,可这万氏族人倒真是淳朴,他们的羡慕之情纯粹而真挚,丝毫不见嫉妒与怨恨的影子,至少,她并未察觉到。
正想着,外头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紧接着有人高声喊道:“新郎来接亲了!”
一时间,人群一阵骚乱。
只见一位身着大红色喜服、头戴红花的喜婆快步走进屋内,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往外走去。
新娘子要在此时拜别父母,依照习俗,她必须哭嫁,以表达对娘家的不舍。在声声哭泣中,新娘子由自己的兄长背着走出家门,稳稳地坐到男方前来接亲的牛车上。
怀清满心好奇,跟着出去瞧热闹,一眼便看到了那格外显眼的将军,那显眼包牛角上绑着鲜艳的大红绸子,看起来喜气洋洋,十分应景。
两家相距不过十户人家的距离,这边新娘出门,鞭炮齐鸣,热闹非凡;那边新郎迎亲,也是响声不断,一片欢腾。
女方这边的仪式结束后,亲朋好友们便纷纷入席,准备享用喜酒。
怀清本想拉着怀淑跟着迎亲队伍去男方家,继续看看那边的礼节,却被于氏一把拉住。
于氏轻声提醒她,过几天她小舅成亲时也能看,眼下酒席已经开了,可不能乱跑。
怀清仔细一想,觉得娘说得在理,参加婚礼,吃席的确是头等大事。
五六天后,便到了于连胜成亲的日子。夏家一家子都精心打扮,穿戴得整整齐齐,一同前往于家庄。怀谨、怀谦兄弟俩也特意请假回来,帮着小舅去秦家庄迎亲。
于家前些日子新建了房子,仿照夏家的样式建造,五间宽敞的正屋,东西两侧各有五间厢房。
以于家如今的人口数量,这样的房子住起来十分宽敞舒适。
于连胜去迎亲还未归来,家里的事务便请了族里的叔伯婶娘们帮忙照料。此时,于家的女眷们都在于家姥姥的东屋内唠着家常。
“娘,等会儿弟妹一进屋,您可就圆满了!”大舅母胡氏一手揽着自家闺女,一手揽着怀淑,笑着说道。
“是啊,圆满了,圆满了。”姥姥满脸笑意,乐开了花,眼中满是幸福与满足。
这时,二舅母李氏轻轻拉了一下于氏,开口问道:“他小姑,你们庄子的民房出租吗?”
“民房?什么民房?”于氏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就是西庄那里空余的房子。”李氏解释道。
“哦,那里啊,怎么突然有人要租房?不对呀,租那里做什么呢?”于氏越发疑惑,追问道。
两人说话并未刻意避开众人,怀清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她好奇地问道:“二舅母,是谁要租啊?”
其实,民房有多余的,他们虽没打算出租,但如果有合适的租客,倒也不是不行。
“是我娘家侄儿,最小的那个,跟怀诤、立康一般大。我嫂子打算送他去你们庄子就读,听说你们那儿只收庄户的孩子,她就托我来问问。若是租了民房就能让孩子读书,她便去联系村里几个要好的人家,一起租下民房,这样也方便照顾孩子们。”
“既然是二舅母的侄儿,那就直接叫他来读吧,不用租民房。”怀清爽快地说道。私塾虽然有既定规矩,但自家亲戚还是可以通融通融的,她接着又说,“要是立年表哥或立康表哥也想来这边读书,同样可以。”
“那倒不必,我嫂子说有三四个孩子,不全是自家的。若是能租民房,他们几家轮着出人照顾孩子,这样更方便些。”李氏解释道。
怀清心想,这样也好,所谓“升米恩,斗米仇”,一开始把事情说清楚,反而能避免日后的麻烦。于是,她点头应道:“那就租一户吧。”
“行,回头我去趟娘家,跟他们说一声。”李氏见事情办成了,心里十分畅快。不得不说,她娘家嫂子很会做人。
若是遇到那些不讲理的,硬要把侄儿塞过来,李氏碍于爹娘和大哥的情面,也得想法子帮忙。如今嫂子想到租房来换取读书名额,这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李氏找小姑子开口时也有了正当理由,不至于太过为难。
怀清琢磨着二舅母的话,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不禁问道:“二舅母,他们为什么非要来庄子上读书呢?于家庄隔壁庄就有私塾,立年表哥就在那儿读书,二舅母娘家嫂子这舍近求远的,挺奇怪的。”
“你们不知道吗?”这下轮到二舅母感到奇怪了,见小姑子一家确实毫不知情,她便解释道,“外面都传开了,说庄子上有大儒,听大儒说句话那可是……那叫什么来着,总之,外头好多人都在打听怎么把孩子送进庄子读书。”
“不是吧,还有这种传言?可卫大儒并没有在私塾任教啊?”怀清一脸惊讶,要知道,卫大儒可是说过只收怀诤一个关门弟子的。
“那有什么关系!大儒可不是一般人家想见就能见着的,可庄子里的孩子却天天能见到,这得是多大的福分!”二舅母感慨道。
“听说不止你说的卫大儒,还有不少名家也去了庄子上,清姐儿,有这事儿吗?”有人追问道。
好家伙,这传言传得可真离谱,他们庄子什么时候成重点小学了?怀清心里暗自想着。
“二舅母,这是真的?”怀清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还没等李氏回答,怀诤便抢着点头说道:“是真的。最近真的有好多爷爷、叔伯来庄子上,他们都是先生的老友,就是外面传的那些名家。”
“啊!我怎么不知道啊?”怀清一脸茫然。
“大姐这几天忙着干活,没去私塾,自然不知道。我可是天天去给先生请安的,先生那儿来了哪些人,我可清楚着呢。”怀诤一脸得意地说道。
原来如此,怀清这才明白,这就是所谓的名人效应啊。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鞭炮声,众人知道,新娘子到了。安卉、安妮与怀清带着几个小孩子,立马兴奋地蹿了出去,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新娘子。
怀清几人冲到喜房门口,却没敢贸然进去,生怕吓着新娘子,只能躲在门外,扒着门框偷偷往里瞧。只见秦安安端坐在新床上,双手紧紧捏着喜帕,神情略显局促紧张。
胡氏端着一个茶盘走进来,一眼便看到自家几个调皮的孩子正趴在门口张望,连忙说道:“去,外边玩去,别吓着你们婶婶舅母。”
怀清几人嘻嘻笑着,一哄而散。
“弟妹,我是你大嫂,忙了一天,肯定累坏了吧。你先吃块糕点垫垫肚子,拜堂还得等一会儿呢!”胡氏热情地说道,一边利索地将茶盘放到喜床一侧,方便秦安安伸手就能拿到。
“谢谢大嫂。”秦安安轻声说道。于连胜曾跟她提起过大嫂为人爽利,二嫂性情温婉,如今看来,所言不虚,大嫂的举动让她感到十分贴心。
胡氏放下茶盘后便出去了。秦安安既欣喜又紧张,听到肚子咕咕叫,看着一旁的茶点,没忍住拿起一块尝了尝。
没想到,这糕点的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她不知不觉就多吃了几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