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染的四周,突然寂静得瘆人。
怀清攥着缰绳的手骤然收紧,掌心传来小红鬃毛的粗糙触感,这才惊觉那个总带着戏谑笑意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消失在翻涌的草浪间。
吁——她颤声喝止,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上碎成颤抖的回音。
小红不安地打着响鼻,铁蹄刨起的草屑混着泥土溅在她绣鞋上。
怀清指尖划过腰间玉佩,淡蓝色的空间屏幕应声浮现,冷光映得她脸色比暮色更苍白。五百米探查网格在夜幕中亮起,却如一张空网,连衣角的虚影都未曾兜住。
山风裹挟着松涛掠过耳畔,怀清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震得耳膜生疼。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俯身贴紧小红温热的脖颈:我们回去,相信你的直觉。
枣红马似通人性,调转方向时马蹄踏碎溪边月影,溅起的水花转瞬凝成冰晶。
粼粼溪涧泛着冷光,怀清突然勒紧缰绳。
空间屏幕边缘骤然炸开刺目红光,她放大画面——百米外的灌木丛后,三道黑影正将染血的玄色身影按在溪石上。
小红察觉到杀意,昂首发出震天嘶鸣,前蹄刨开的泥土在空中划出暗红弧线。
怀清摸出袖中短刃,喉间泛起铁锈味。
当看清那人左肩深可见骨的伤口,以及染血折扇绽开的寒光,她双腿狠狠一夹马腹:小红,冲!
与此同时,空间裂隙中传来撼山动地的虎啸,唐寅踏着血色残影破空而出,金瞳在夜色中泛着幽光。
黑衣人被猛虎突袭惊得身形不稳,齐禹抓住破绽,染血的折扇狠狠敲在对方后颈。借力跃起的刹那,他精准落在疾驰而来的马背上,温热的血顺着怀清手背蜿蜒而下:西北方有伏兵。
抓紧!怀清猛地调转马头,唐寅已如黑色闪电般扑向剩余杀手。
虎啸混着惨叫刺破夜空,当最后一道黑影坠入溪涧,猛虎抖落皮毛上的血珠,踏着月光隐入山林,只留下空荡荡的溪谷回荡着未散的血腥气。
马蹄踏碎最后一抹追兵的影子,怀清带着齐禹连人带马没入空间结界。
微光流转间,他们跌坐在灵泉边的草地上,湿润的水汽裹着药香扑面而来。
怎么回事!哪里受伤了?怀清扯下腰间帕子的手指都在发抖,月光透过穹顶洒在齐禹染血的玄袍上,刺得她眼眶生疼。
不碍的~
“不碍!不碍!哪里不碍了!”
突如其然地爆发,让原本还想逞强的齐禹一愣,却被怀清发红的眼眶堵了回去。
喉间泛起酸涩,他抬手想去擦她眼角的水光,动作却扯动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别动!怀清猛地按住他肩膀,声音带着哭腔。
急救箱落地,瓷瓶碰撞声里,她颤抖着解开他染血的衣襟。
肩胛骨处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可怖,暗红血痂混着草屑,看得她心脏狠狠抽搐。
别担心...齐禹话未说完,冰凉的灵泉已顺着伤口浇下。
清冽的泉水裹着金光渗入肌理,翻卷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怀清咬着下唇不断倾倒灵泉,直到最后一丝血痕消失,才瘫坐在地大口喘气。
齐禹望着她凌乱的发丝和沾血的指尖,忽然轻笑出声。
怀清抬头就见那张带笑的脸,委屈和后怕瞬间决堤:笑笑笑,都什么时候了还笑!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她抓起一旁的绷带作势要打,泛红的眼眶却泄露出满心的关切。
齐禹倚着灵泉边的白玉石,指尖蘸着凉水擦拭染血的折扇,骨节在月光下泛着冷白:行宫怕是不安宁,有外人入侵。
扇面展开时,寒光映得他眼底的阴鸷更显幽深。
怀清猛地攥紧膝头的绷带,绣着并蒂莲的绸缎被揉出褶皱:外人?何人?
不清楚。齐禹将染血的帕子甩进泉中,暗红在涟漪里晕开,但他们惯用锁喉杀招,与上次劫你的黑衣人手法如出一辙——
话音未落,怀清已感到后颈泛起细密的寒意,仿佛又被那晚的匕首抵住皮肤。
她盯着泉水里翻涌的血色,忽然意识到那些蛰伏暗处的目光从未消失。
或许自踏入行宫起,他们就像蛛网下的猎物,一举一动都被暗处的蜘蛛窥视。
也就是说,他们一路跟到行宫...怀清喉间发紧,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或者认定只要跟着我,就能拿到想要的东西?
齐禹忽然倾身靠近,雪松气息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看来这次要让夫人扫兴了——他故意拉长语调,却在看见她眼底的忧虑时,抬手轻轻弹了弹她发顶,不过有我在,那些跳梁小丑翻不出天去。
怀清攥着浸透灵泉的绷带缓缓点头,发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
月光掠过她紧抿的唇角,将方才的慌乱凝成霜雪般的镇定:只要不离大部队,他们翻不出天去。
齐禹挑眉轻笑,正要开口调侃,却见怀清指尖轻触腰间玉佩。
微光闪过,一件藏青缎面长袍已落在掌心,针脚细密的云纹在月下泛着柔光。他这才惊觉,空间穹顶下竟悬着整排衣架,绣着缠枝莲的襦裙、暗纹劲装错落有致,连他平素惯用的鎏金护腕都静静躺在檀木匣中。
早就备着的。怀清避开他探究的目光,耳尖却泛起绯色,上次看你受伤后狼狈换衣...就想着以防万一。她将长袍甩向齐禹,布料展开时带起灵泉的水雾,快穿上,别在这儿冻着。
齐禹接住衣料,指尖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
望着少女转身时飘动的裙裾,他忽然想起灵泉倒映的月光——原来有人早在不知不觉间,将他的安危织进了每个细密针脚里。
齐禹摩挲着衣料上细腻的针脚,喉结滚动了一下,刚要开口,怀清却已转身走向空间深处的药架:你先换,我配些外伤药带着。
她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冷静,却掩不住微微发颤的尾音。
药臼撞击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怀清将捣碎的灵植混着灵泉搅拌,眼前却不断闪过齐禹浑身是血的模样。
直到身后传来衣料摩擦声,她才惊觉自己把同一种草药反复研磨了三遍。
手艺不错。齐禹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带着雪松与药香混合的气息。
怀清回头时,正撞见他低头整理领口,未束起的长发垂落肩头,露出锁骨处未完全消退的淡红疤痕。
她慌忙别开眼,将瓷瓶塞进他手里:每日三次,混着灵泉服下。
话落便要逃离,手腕却被轻轻扣住。
齐禹指尖带着薄茧的触感透过衣袖传来,不似方才缠斗时的凌厉,倒像是怕惊飞了什么易碎的东西。
怀清。他唤她名字时,声音比往常低了几分,今日之事...多谢。
怀清的心跳漏了一拍,挣了挣没挣脱,索性梗着脖子道:少自作多情,我只是怕你死了没人教我骑马!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话听着倒像是关心更多些。
齐禹低笑出声,胸腔震动的声音顺着相触的手腕传来:原来在夫人心里,我只值半个马术师父?
他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垂,那明日可要好好教教,免得辜负了这份。
怀清的脸腾地烧起来,正要反驳,空间外突然传来马儿嘶鸣打喷嚏声,似在笑话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