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清闭着眼,指尖轻轻搭在膝上,意识如涟漪般向外铺开。
原本只够覆盖周遭的视野,此刻已如一张无形的网,稳稳罩住近千米范围——这是空间最新的馈赠,源于她那家看似普通的网店。
那些经她手卖出去的物件,在异时空早已攒下不少口碑。
有人靠她送去的古玩家底摸清了断代脉络,有人用她寻来的粮食豆种在贫瘠土地上种出了新收,更有老手艺人靠着她分享的技艺图谱,让快要失传的手艺重见天日……
每一次好评传来,空间总会送来些惊喜,这次视野的拓展,便是最实用的一份。
大屏幕上,秦如霜正将那封封好的信仔细交给侍卫,低声叮嘱了几句。
待侍卫领命退下,她便转身,缓步走向了那处少有人去的偏殿。
怀清睫毛微动,没有惊动任何人,只静静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廊柱后。
怀清的意识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悄无声息地探入偏殿。
秦如霜刚踏进门槛,原本挺直的脊背便垮了几分,眼眶微微泛红,看向起身相迎的海中和时,那双眼眸里已凝了层水汽。
她没有急着开口,只缓缓抬手,将颈间一条银链轻轻解下——那链子上坠着枚小巧的玉蝉,正是去年中秋海中和送她的生辰礼。
“海大哥,”她声音发颤,指尖捏着那枚玉蝉,指节泛白,“你还记得这个吗?”
海中和目光落在玉蝉上,眉头微蹙,语气平淡:“自然记得。”
秦如霜却像是被这平淡刺了心,猛地往前一步,几乎要撞到他怀里,又在最后一刻稳住身形,泪珠却先一步滚了下来:“可我快不记得了……记得那时你说,玉蝉含露,能护人平安,可我现在,哪里还有半分平安可言?”
她说着,身子微微摇晃,似是站不稳,手腕一松,那银链便要坠地。
海中和下意识伸手去接,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银链,秦如霜的手已覆了上来,紧紧攥住他的手背,掌心的温热混着泪意,烫得人莫名。
“海大哥,”她抬眼望他,睫毛湿漉漉地粘在眼下,语气又软又急,“青格勒待我如何,满京城的人都看着呢。我不想去北狄,那地方是吃人的……你帮帮我,就像从前那样,帮我这一次好不好?”
海中和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将银链放在旁边的案几上,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郡主的婚事是陛下定的,我如何能插手?”
“你能的!”秦如霜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气息拂过他耳畔,“贤王那边我已打点过,安王也答应会为我进言,只要你肯在朝堂上……”
她话未说完,海中和已后退半步,拉开了距离,眼神里多了几分疏离:“郡主自重。”
秦如霜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大半,却仍不肯放弃,咬着唇露出几分凄楚:“我知道我名声不好,可我也是被逼的……海大哥,你当真眼睁睁看着我去死吗?”
她说着,竟缓缓屈膝,似要跪下。
海中和侧身避开,沉声道:“郡主请回吧,此事我无能为力。”
秦如霜僵在原地,望着他决绝的背影,眼里的泪忽然就收住了,只是那抹凄楚褪去后,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这秦如霜的路数,实在叫人咋舌。
先是失身于青格勒,转头便与贤王、安王勾连不清,更早之前,满心满眼都是要做楚王妃的。
如今竟连海中和又搭上了,这般周旋于各色人等之间,说是放得开,倒不如说是破釜沉舟。
怀清暗自思忖,她这是赌上了最后一把。
若是真被送去北狄和亲,以秦如霜这般习惯了中原精致算计的性子,如何能适应北狄的粗粝风霜?
恐怕熬不过明年开春,便要成了草原上的一抔黄土。
念头刚落,她的意识已转向了青格勒。
那北狄王子正斜倚在廊下,手里把玩着酒杯,姿态瞧着闲适得很,仿佛对周遭一切都漠不关心。
可就在这时,他身后一个侍卫快步上前,低声说了几句北狄话。
怀清忙调出空间里的翻译器,字符在意识中快速跳动,拼凑出大致意思:“王妃不在,似是在偏殿私会。”
她心头又是一奇——这话说的,分明是指秦如霜。
可青格勒脸上哪有半分被戴了绿帽的恼怒?
非但没有,那微微勾起的唇角里,竟藏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期待。
“期待?”怀清眉峰微挑。
看来这位北狄王子,对这桩婚事本就心存不满。
他期待的,或许不是秦如霜安分守己,而是她闹出些更大的动静,好让这门婚事彻底黄了?
廊下的风卷着酒香飘过来,青格勒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间,眼底掠过一丝冷光。
怀清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觉得,这场看似板上钉钉的和亲,怕是要生出更多变数了。
“想什么呢?”齐禹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几分寻过来的轻缓。
他在女宾席转了一圈没见着人,便寻到了这处僻静的回廊。
怀清回过神,眼角余光扫过周遭往来的人影,唇瓣未动,意识已轻轻递了过去:“秦如霜刚去见了海中和,求他帮忙推掉和亲的事,海中和没应。”
齐禹端着茶盏的手微顿,眼底掠过一丝了然,随即用意识回她:“她倒是病急乱投医。海中和素来谨守本分,怎会插手陛下钦定的婚事?”
怀清抬眼瞥了齐禹一下,眸光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玩味。
海中和谨守本分?这话听着,怎么跟她知道的不太对味。
她记得清楚,先前海中和为了秦如霜,可是连自己随身戴了多年的玉佩都能当掉了,那玉佩据说还是祖上传下来的物件,意义非凡。
为了一个女子做到这份上,哪里算得上什么“谨守本分”?
看来齐禹要么是不知晓那段旧事,要么便是对海中和存了些刻板印象。
怀清没点破,只垂下眼睫,指尖在袖中轻轻摩挲着,意识里仍残留着秦如霜方才那副凄楚模样:“大约是真急了。只是她这般四处求告,反倒显得越发狼狈。”
齐禹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偏殿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淡不可察的弧度,意识传音里带了点冷意:“路是她自己选的,走到这一步,旁人帮不上,也不必帮。”
怀清没再接话,只看着廊下穿梭的宫娥内侍,裙裾扫过青砖的声响细碎如蚊蚋。
她心头却不以为然——秦如霜敢在这和亲事宜板上钉钉的节骨眼,还冒着风险四处钻营,怎会因海中和一句拒绝就善罢甘休?
那女人眼底的偏执,可不是轻易能浇灭的。
刚刚碰了海中和的壁,转头定会寻下一个突破口。贤王、安王,甚至是其他不起眼的角色,只要有一丝可能,她怕是都要扑上去试试。
怀清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廊柱上的雕花,眸光微沉。
秦如霜这是赌命呢,只是这盘棋下得太急太险,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