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将军府的朱漆大门前,连日来车水马龙从未停歇。
安王的鎏金马车碾过青石板路,留下一串张扬的轱辘声;
贤王派来的侍从捧着描金青釉瓷药箱,每一步都走得“恭敬”却暗藏打量;
秦王的玄甲护卫队更是肃立府前,甲胄寒光在日光下晃得人眼晕——三方送来的是珍稀药材与温声问候,藏在背后的,却是足以掀翻朝局的权力算计。
这所有明里暗里的动作,皆系于两处:一是内院病榻上戚老将军的生死,二是那支手握北境兵权、却早已被各方势力钻得满是缝隙的戚家军。
谁都清楚,若老将军此刻咽了气,即便执掌军务多年的姜达威望不低,也未必能按住军中那些盘根错节的“暗线”——这盘棋,早就经不起半点动荡。
与府前的喧嚣不同,内院静得吓人。
只有药炉里的药汤反复“咕嘟”翻滚,溅起的热气裹着苦涩的药味,缠在帐幔上久久不散。
怀清守在药炉边,指尖攥着素色帕子,目光落在跳动的烛火上,心里像压着块巨石。
寻药队走了快二十天,漠北暴雪的消息接连传来,她几乎要被这“求药无门”的绝望攥住心口。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指尖猛地收紧,帕子边缘被绞出深深的褶皱,指节泛了白。
几乎是瞬间,她抬眼看向侍立在门边的春音,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去请二爷来!越快越好!”
春音见她脸色发白,以为是老将军病情骤变,心头“咯噔”一下,连应三声“是”,转身就往外跑。
裙角扫过门槛时差点绊倒,膝盖磕在石阶上生疼,她却顾不上揉,只捂着裙摆踉跄着往前院冲——眼下,只有二爷来才能让姑娘稳住神。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齐禹就大步流星地赶了过来。
他玄色锦袍的领口还沾着外头的寒气,方才在书房听来顺回报诸王动向,冷不丁听闻怀清急召,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进门时眉头拧得能夹碎石子,目光第一时间扫向病榻,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慌乱:“怎么了?外祖父他……”
怀清没等他说完,飞快地朝他递了个眼色,眼神轻轻扫过屋内的春知、春音和守在角落的老仆。
齐禹何等通透,瞬间便懂了她的意思,当即沉下脸,对帐内众人冷声道:“你们先去外间守着,没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众人见他神色严肃,连大气都不敢出,纷纷躬身退了出去,还细心地将房门轻轻带上,将门内的动静与外界彻底隔开。
屋内只剩两人,齐禹才急步走到怀清身边,压低声音追问:“到底出什么事?是不是外祖父的病情……”
怀清却没接他的话,只是缓缓抬起手,将掌心轻轻摊开在他面前。
昏黄的烛火下,一朵通体赤红的莲花静静卧在她掌心,花瓣像被鲜血浸染过,边缘还凝着几滴晶莹的水珠,仿佛刚从清池里采撷而来,连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一丝清冽的香气——竟是满京城疯找、连诸王都求而不得的赤血莲!
齐禹瞳孔骤然一缩,脸上的焦急瞬间被狂喜冲散,他下意识地想喊出声,又猛地捂住嘴,只敢用气音颤声问:“这、这是赤血莲?你从哪得来的?寻药的队伍回来了?”
怀清轻轻摇了摇头,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赤血莲的花瓣,眼神里又喜又忧:“不是寻药队送的,是……空间里换的。”
“空间?”齐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那个能储物、能往外发货的神秘空间,当即睁大了眼睛,“空间还能换东西?我竟不知道,之前不是只有你能往外送吗?”
“我也刚知道。”怀清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欣喜,指尖因激动微微发颤,“方才我急得心慌,满脑子都是‘要是有赤血莲就好了’,没成想空间突然有了动静,大屏幕上竟显示能‘物换物’,我试着操作了一下,这朵赤血莲就出来了。”
齐禹小心翼翼地将赤血莲拢在掌心,指腹轻轻蹭过微凉的花瓣,生怕力道重了损了这救命的药引。
他没再多说,只攥紧了手,转身就要往门外走——
可他刚迈出半步,衣袖就被人轻轻拉住。
怀清的指尖带着一丝微凉,攥着他袖口的布料,声音里藏着几分担忧。
“怎么了?”
救外祖父的药引有了,怀清自然欢喜;可更让她心头一动的是,空间终于能和外界有双向接触了——不再是她单方面往外发货,以后或许还能通过它拿到更多急需的东西。
可这份欢喜没持续多久,担忧就缠了上来。
“你想,”怀清的声音低了些,“这些日子满京城都在找赤血莲,安王、贤王他们派了多少人去江南、漠北,连个莲影都没见着,咱们却‘凭空’拿出一朵来……”
齐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了回去。
屋内的烛火“噼啪”一声爆了个灯花,火星溅起又落下,映得两人脸上的神色忽明忽暗。
怀清看着掌心残留的淡淡莲香,心里又暖又沉——暖的是终于有了救外祖父的希望,沉的是这朵突然出现的赤血莲,活脱脱像块烫手的山芋。
眼下所有人都盯着镇北将军府,这莲若处理不好,不仅救不了人,反而会给外祖父、给整个将军府招来祸事。
“得想个法子,让这朵莲‘名正言顺’地出现。”齐禹攥紧了赤血莲,眼神变得凝重,“绝不能让人知道它和你、和空间有关——他们本就盯着将军府,要是知道你有这般‘奇遇’,指不定会生出多少事端。”
怀清点了点头,指尖轻轻划过方才托着莲的掌心,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丝微凉的触感。
怀清刚要开口,说些“稳妥为上”的叮嘱,却见齐禹已攥紧掌心的赤血莲,转身就往门外走,声音里带着几分急不可耐的果决:“交给我,我去想办法,定能让这莲名正言顺地用上。”
她心头一紧,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指尖轻轻拽着玄色锦袍的料子,轻声却笃定地开口:“等等——我有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