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禹放下粮袋时，故意磨蹭了片刻，目光落在身边一个正揉着腰的后勤兵身上。那兵卒看着面善，眉宇间带着几分不耐，想来是对连日赶路送补给早已怨声载道。
齐禹凑过去，递过一块怀里揣着的干饼，声音压得极低：“兄弟，看你累得慌，垫垫肚子。我刚跟队来的，还不知道咱们这联军，到底要在这儿待多久？”
那兵卒见有干饼，眼睛亮了亮，接过去掰了半块塞进嘴里，含糊道：“谁知道呢！布日固德大人说，到达怀远府后拂晓就攻城，等拿下怀远府再歇着。可我听我们部落的首领说，克烈部的人好像不太乐意，昨儿还跟塔塔儿部的人吵了一架，说是粮草分少了。”
齐禹心里一动，又追问：“这么多部落凑在一起，就没个牵头的？八都鲁大人没说攻城后怎么分地盘？”
“嗨，八都鲁大人？你消息够滞后的，八都鲁大人早是新可汗了，他哪会跟咱们说这个！”兵卒撇了撇嘴，压低声音，“不过我夜里值哨时，听主帐那边传来动静，好像是畏兀儿部的首领在跟可汗讨价还价，说要是拿不下怀远府，就不让他们的工匠再造攻城器械了。”
齐禹默默记下这些信息，指尖在袖中轻轻敲击，将关键内容传递给空间里的怀清。
而此时，空间内的怀清正紧盯着大屏幕。
主帐的毡布虽厚，却挡不住空间的收音功能，只是帐内人说的都是草原方言，叽里咕噜的，若不是屏幕下方同步弹出的字幕，她根本听不懂。
屏幕里，八都鲁坐在主位上，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狼骨佩，沉声道：“攻城那日，布日固德，你带三千骑兵从东门突破，务必在午时前撕开缺口。”
站在下方的布日固德立刻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如钟：“大汗放心！东门的防守交给我，明日我定带着人头回来见您，拿下怀远府的首功，包在我身上！”
八都鲁点头，目光扫过帐内其他部落首领，语气却多了几分冷意：“至于你们——塔塔儿部从南门牵制，畏兀儿部负责阻断怀远府的援军路线，克烈部的工匠，今夜必须把剩下的冲车造好。谁要是敢拖延，休怪我不念旧情！”
帐内的首领们纷纷应下，却有人悄悄交换了个眼神，显然是心有不甘。
怀清盯着大屏幕上的字幕，心脏跟着八都鲁的话语狠狠一缩——拂晓攻城，东门是布日固德的三千精锐主攻，南门还要分兵牵制，连克烈部的冲车都要赶在今夜造好，这是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她指尖飞快划过屏幕，将“东门主力”“冲车未完工”“畏兀儿部阻援军”这几个关键信息标记出来，又借着空间功能，悄悄将画面切到联军的工匠营——果然，那里灯火通明，十几个畏兀儿工匠正围着木材和铁料忙碌，冲车的车架已初见雏形，旁边还堆着不少打磨好的云梯。
而帐外的齐禹，还在不动声色地套话。
他见那后勤兵越说越放松，又递过一壶水，状似无意地问：“布日固德大人倒是勇猛，就是不知道他手下的骑兵，能不能顶得住怀远府的弓弩？我听说城里的守军，连火油都备足了。”
那兵卒喝了口水，压低声音：“嗨，谁说不是呢！我听我们队长说，布日固德大人的亲卫，昨儿还在抱怨没带足够的盾牌，说是怕攻城时损失太大。而且……”他左右看了看，凑近齐禹，“我还听说，克烈部的首领根本不想真打，刚才跟塔塔儿部的人偷偷商量，要是明日攻城不利，就带着人往北边撤——他们可不想为可汗卖命！”
“兄弟，你也听说啦？”齐禹故作惊讶地问。
那兵卒正弯腰整理散落的粮袋，闻言直起身，凑过来追问：“你也听说啥了？”
齐禹左右扫了眼四周，见补给点的士兵都在各自忙活，没人注意这边，才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更低：“我也是昨儿夜里，在马厩边听两个首领的亲卫闲聊——说可汗早有打算，等拿下怀远府，就借着‘整合草原’的由头，把那些小部落的牧场都收了，还要夺畏兀儿部的绿洲商道呢。”
“真的假的？！”那兵卒猛地瞪大眼，手里的粮袋“咚”地砸在地上，声音都变了调——他正是畏兀儿部的人，部落里一半的生计都靠着绿洲商道，若是被八都鲁夺走，整个部落都得喝西北风！
齐禹见状，立刻往后缩了缩，装作慌乱的样子，连连摆手：“你别这么大声！我就是道听途说的，当不得真，说不定是哪个士兵瞎编的谣言呢。”他一边说，一边故意往旁边挪了两步，像是怕被人听见，“你可别往外说，要是被可汗知道了，我可担待不起。”
这欲盖弥彰的模样，反倒让那兵卒更起了疑心。
他盯着齐禹的背影，眉头紧紧皱起——若是谣言，他为何这么慌张？
而且亲卫闲聊的内容，寻常士兵哪能轻易听到？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悄悄捡起地上的粮袋，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主帐的方向，心里早已乱成一团麻：难不成可汗真没安好心？那部落这次出兵，岂不是成了替人卖命还得送上门的傻子？
刚想再问齐禹，远处突然传来领队的吆喝：“都愣着干什么！补给送完了赶紧走，别在主帐附近逗留！”
齐禹赶紧缩了缩脖子，应了一声，跟着后勤队往外走，走之前还不忘跟那兵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多留心。
队伍走出数十步，齐禹借着转身的动作，悄悄抬眼看向主帐——帐帘微动，八都鲁的身影一闪而过，显然还在跟部落首领们商议细节。
空间里的怀清见后勤队要离开，立刻用暗号联系齐禹：“已探到攻城时间和部署，克烈部有退意，速撤。”
齐禹收到暗号，故意放慢脚步，等队伍走到那片沙丘附近，趁领队不注意，猛地钻进沙丘后的阴影里。
下一秒，怀清便启动空间，将他接了进来。
刚进空间，齐禹就急着问：“主帐里说了什么？”
怀清指着大屏幕上的字幕和标记，语气凝重：“到达目的地拂晓攻城，东门是主力，还有……”她顿了顿，将克烈部想撤兵的消息也说了出来，“咱们得赶紧回去，一是通知大哥加固东门防线，二是想办法破坏克烈部的冲车——只要没了攻城器械，他们的攻势至少能缓上半日！”
齐禹点头，刚要开口，空间外突然传来巡逻骑兵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