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巨大的穹窿内,只剩下三人粗重的喘息声。那颗凝固的龙怨之心静静悬浮,散发着暗红色的微光,不再有之前的暴戾,却依然带着令人心悸的沉重。
丁逍遥瘫倒在地,浑身被冷汗浸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的剧痛。鬼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那缕暗红气流已悄然没入皮肤,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
萧断岳踉跄着冲过来,一把将他扶起,铜铃大的眼睛里满是后怕:“逍遥!你怎么样?”
“还……死不了。”丁逍遥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
玄尘子也走了过来,道袍破损,面色灰败,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他仔细查看了丁逍遥的状况,尤其是那只鬼手,眉头微蹙:“怨气入骨,虽被暂时降服,但已与你血脉纠缠。福祸难料啊……”
他转而看向那凝固的龙怨之心,拂尘轻摆,语气带着一丝敬畏与感慨:“置之死地而后生。逍遥,你以身为引,导其怨,承其痛,纳其念,竟真将这数百年的死结,化为了一个‘沉眠’之局。此举……实属逆天。”
丁逍遥摇了摇头,看向四周。暗红的“岩浆”已然退去,露出了坑洞底部狰狞的岩石。那些被打碎的巫祭石雕处,玉化的尸骸和黑色玉圭也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与普通石头无异。它们的残念,已在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较量中,彻底消散。
“非我一人之功。若无那些巫祭残念的呼应,若无你们在外牵制,我早已魂飞魄散。”他喘息着说道,目光最终落在那颗心脏下方,坑洞最中心的位置。那里,似乎立着什么东西。
“断岳,扶我过去。”
萧断岳依言,半搀半架着丁逍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坑洞中心。玄尘子紧随其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靠近了才看清,那是一座半人高的黑色石碑。石碑材质非金非玉,触手冰凉,上面刻满了与巫祭玉圭上类似的虫鸟篆文,但在石碑顶端,却以雄浑的汉隶刻着两个大字——镇龙。
而在“镇龙”二字下方,还有一行细密的小字,字迹与那摸金校尉血书同出一源:
“佛心伪镇,龙怨难平。欲解其厄,寻踪‘九骨’。——探陵叟绝笔”
“探陵叟……”玄尘子喃喃道,“是七十年前失踪的北派风水大家!他竟然也到过此处!”
丁逍遥的鬼手轻轻抚过“九骨”二字,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刺痛感,仿佛这两个字蕴含着某种不祥的力量。“看来,我们平息此处龙怨,只是揭开了序幕。这‘九骨’,才是关键。”
他的目光扫过石碑基座,那里有一些模糊的刻痕,像是一幅简陋的地图。刻痕指向某个方向,旁边标注着一个古老的星象符号。
“玄尘子,能推算出这指向何处吗?”
玄尘子凝神细观,手指在空中虚划,默算片刻,脸色微变:“指向西南,哀牢山深处……而且,这星象符号代表的,是‘大凶’之位,死气汇聚之地。”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咔嚓”声,从头顶传来。
三人同时抬头,只见穹窿顶部,那些被之前能量冲击震裂的岩缝,正在不断扩大,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失去了龙怨之力支撑,这处地下空间,似乎即将坍塌!
“此地不宜久留!”萧断岳吼道,一把将丁逍遥背在背上,“老道,指路!”
玄尘子不敢怠慢,根据石碑地图和星象推算,迅速指向穹窿一侧岩壁上的一条不起眼的裂缝:“那边!有微弱气流,应是生路!”
萧断岳迈开大步,背着丁逍遥朝那裂缝狂奔。玄尘子紧随其后。
裂缝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内部湿滑陡峭,向上延伸。身后传来隆隆巨响,巨大的石块不断坠落,砸在之前他们所在的穹窿之中,激起的尘土弥漫过来。
三人顾不得许多,拼尽全力向上攀爬。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光,以及新鲜空气的味道。
当他们狼狈不堪地从一处被藤蔓遮掩的山体裂缝中钻出时,外面已是黎明。雨后初霁的天空泛着鱼肚白,山林间弥漫着清新的雾气。
回头望去,之前进入的地宫入口早已被塌方的山石彻底掩埋,不留丝毫痕迹。
阳光照在丁逍遥苍白的脸上,他眯起眼,感受着劫后余生的恍惚。鬼手之上,那道红痕在阳光下似乎淡了一些,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多了一些东西——一股沉静却浩瀚的力量,如同休眠的火山,与他的血脉共生。同时,那“九骨”二字,也如同烙印,刻在了他的心底。
玄尘子整理着破损的道袍,望着哀牢山深处,忧心忡忡:“‘九骨’……‘镇龙’碑……这背后的因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探陵叟当年发现了什么?他又去了哪里?”
萧断岳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管他什么九骨十骨,先找个地方歇脚!老子快散架了!”
丁逍遥靠在一块岩石上,看着掌心。这一次,他们侥幸活了下来,并暂时平息了一处龙怨。但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那“幽阙”的阴影,以及这“九骨”之谜,已经如同命运的蛛网,将他们牢牢缠住。
前方的路,注定更加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