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出关,一步踏出。
兰芷院内,草木随之轻曳,仿佛在恭迎它们的主人。
洛璃的呼吸一滞。
玄蛇太上长老那双阅尽千帆的浑浊老眼,也骤然一缩。
眼前的青年,明明气息内敛如凡人,却让他们不约而同地,生出一种仰望高山、窥探深渊的错觉。
“恭喜出关。”玄蛇老人声音嘶哑,竟是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
叶尘对着两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目光流转,扫过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庭院,最终,落向了山下。
“那个等了一年的‘客人’……”
他看似随意地开口,指尖拂过一片竹叶,竹叶无声化为飞灰。
“……还在吗?”
洛璃闻言,脸上刚刚浮现的喜悦瞬间被一抹凝重取代。
“在。那个叫墨鸦的净尘司使者,像一条盘踞在门前的毒蛇,一直未曾离去。”
“哦?”叶尘眉梢一挑。
恰好。
……
山下,枫林镇。
客栈密室,终年不见天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气息。
墨鸦盘膝而坐,如同一尊石雕。
一年了。
这份等待,早已将他的耐心,消磨成最纯粹的杀意。
就在此时!
他那双始终紧闭的、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猛然,睁开!
一道骇人的精光,自他眼中爆射而出!
他感觉到了。
那股被他死死锁定的、沉寂了一年的“异常”气息,终于……再次出现了!
而且,比一年前,更强,更凝练,更……危险!
“呵呵……呵呵呵呵……”
密室之内,响起了压抑而又残忍的笑声。
“躲了一年的老鼠……”
墨鸦缓缓站起身,整个人化作一道飘忽的黑烟,融入了阴影之中。
“……终于,肯出洞了吗?”
下一瞬,合欢宗雄伟的护山大阵之外,黑烟汇聚,重新凝成墨鸦那阴冷的身影。
他没有丝毫的试探,一股充满了肃杀与霸道的恐怖气息,如滚滚乌云,朝着整个合欢宗,当头压下!
整个山门的空气,骤然一紧!
一个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清晰地传遍了宗门的每一个角落。
“合欢宗!”
“交出叶尘!”
“否则——”
“血洗山门!”
“放肆!”
一声怒喝,自山门内炸响。
数道流光冲天而起,洛璃与玄蛇太上长老的身影,已然出现在山门之前。
洛璃凤目含煞,新晋代首席的威势展露无遗:“墨鸦使者,在我合欢宗山门前如此叫嚣,未免也太不将我宗放在眼里了!”
玄蛇老人负手而立,一言不发,但那渊渟岳峙的气息,已让周围的空间都微微扭曲。
墨鸦看着两人,脸上却不见丝毫敬畏,反而露出讥讽的笑容。
“若非看在玄蛇前辈的面子上,一年前,此地已是一片废墟。”
他缓缓抬手,掌心托起一枚漆黑如墨的令牌。
令牌之上,“净尘”二字散发着森然寒气,仿佛能冻结人的神魂。
“我乃奉瑶光圣女之命,捉拿与‘域外天魔’有染的嫌犯叶尘!”
“玄蛇前辈,您总不想为了一个魔头,让整个合欢宗,都被我净尘司列为‘同罪’吧?”
好一招颠倒黑白!
洛璃气得浑身发抖,正欲反驳。
就在此时。
一个懒洋洋的、却又仿佛带着某种奇异魔力的声音,悠悠地,从兰芷院的禁地之内传了出来。
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山间的风声,压过了所有人的心跳声。
“一只鹰犬而已。”
“谁给你的胆子……”
话音顿了顿,仿佛给了所有人一个反应的时间。
然后,那声音才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继续响起。
“……在我家门口,狂吠?”
那声音,平静,淡然,却如同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墨鸦的脸上!
他脸上的讥讽瞬间凝固,转而被一种暴怒的阴沉所取代。
“鹰犬?”
“狂吠?”
他死死地盯着兰芷院的方向,杀机毕露。
就在此时,那片笼罩了兰-芷院一年的禁地结界,缓缓荡开一道涟-漪。
一道青色身影,从中,不紧不慢地,缓步走出。
正是叶尘。
他甚至没有多看墨鸦一眼,径直走到了洛璃和玄蛇老人身旁,对着两人露出了一个安心的微笑。
这份无视,是比任何言语都更极致的蔑视!
“你,就是叶尘?!”墨鸦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是我。”叶尘终于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那眼神,平静得如同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
“好!很好!”墨鸦怒极反笑,“既然你肯出来受死,现在,就跟我回净尘司!”
他探出手,便要强行拿人。
“急什么?”
叶尘开口了。
“你想带我走?可以。”
他顿了顿,抬起眼帘,一字一句地说道。
“下来。”
“打赢我。”
玄蛇老人脸色一变,急声道:“叶先生!不可!”
叶尘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担心,随即对墨鸦说道:“此地是我宗山门,不宜见血。”
“山下,枫林镇。”
“一个时辰后,你我之战,天下共鉴。”
“你,可敢?”
墨鸦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肆无忌惮的狂笑。
“哈哈哈哈!有何不敢?!”
在他看来,这无异于自寻死路!
“一个时辰后,枫林镇,我,取你项上人头!”
墨鸦撂下狠话,化作一道黑烟,朝着山下激射而去。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四方。
无数隐藏在暗中的各方势力探子,被彻底惊动,纷纷涌向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山下小镇。
……
一个时辰后。
枫林镇,中央广场,人山人海,却又落针可闻。
叶尘与墨鸦,在万众瞩目之下,相对而立。
墨鸦看着对面那个神情平静得不像话的年轻人,眼中充满了残忍与快意。
“我会让你明白。”
“挑衅净尘司,是你这辈子做过的,最愚蠢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