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阳没动。
影子掠过窗纸的那一刻,他呼吸依旧平稳,心跳也没乱。他知道不能动,一动就暴露了。
那人轻功很好,落地无声,但再好也逃不过神雕的耳朵。神雕蹲在窗台,羽毛紧贴身体,眼珠盯着后墙方向,没叫,也没扑,只是喉咙里滚出低沉的颤音。
三息后,屋外彻底安静。
苏牧阳还是没睁眼。他在脑子里画路线——那人绕到后墙,没往村口走,也没下山,而是斜插进西边林子。那条路杂草密,坡陡,普通人不会选。能走那条路的,要么熟悉地形,要么早踩过点。
他慢慢把右手滑向枕下,指尖触到剑柄的刹那停住。现在追?不行。夜里视线差,对方有备而来,自己又刚养伤,贸然出击容易中埋伏。
等天亮。
他闭着眼,心却在转。最近的事一件件过:张家孩子发烧、郎中断药、老人说林子里有黑影晃……这些事以前觉得是巧合,现在看,时间太巧了。全集中在五天内,正是山脊第一次出现反光的时候。
他忽然想起那晚摸黑采寒心草,山路难走,草丛里还有铁丝绊脚。谁会在那种地方拉铁丝?猎人布陷阱也不会选那么偏的位置。
除非,是为了拦人上山。
他睁开眼,天还没亮,屋里黑得像墨泼过。他坐起来,动作很轻,连被子掀开的声音都压到最小。神雕听见动静,转头看他。
“你去。”他低声说,“沿西边那条小路飞一圈,别落地,看有没有人踩过草,有没有脚印。”
神雕点头,翅膀一振就从窗口窜出去,像块黑布被风卷走。
苏牧阳没再睡。他把地图摊开在桌上,这是他自己手绘的,标了水源、小道、岩石堆。他拿朱砂笔,在西侧林子边缘圈了个点——那里有片乱石堆,背阴,视野又能盖住柴房和村口,最适合藏人监视。
他又翻出小册子,翻到昨天写的记录:“夜半屋顶有沙沙声,方向后墙;神雕警戒;村民提林中有影晃。”
写完,他合上本子,塞进怀里。
天快亮时,神雕回来了。它落在屋檐,抖了两下翅膀,然后用喙朝西边点了三下。
找到了。
苏牧阳起身,披上外衣,开门走出去。清晨的风吹在脸上有点凉,村里还没几个人起来。他走到院中,假装练剑,其实借着剑面反光去看山脊那块石头。
角度变了。
昨天那块石头正对柴房,阳光一照就会反光进来。今天它歪了半尺,照不到屋了。有人动过。
不是风吹的。那石头一人高,底座陷在土里,野兽撞不动。
他收剑回鞘,走进厨房烧水泡茶。水开了,他倒了一杯,坐在门槛上喝。
张家汉子扛锄路过,打招呼:“大侠起这么早?”
“睡不着。”他说,“村里太平,反而不习惯。”
“您可是我们的福星,娃昨儿就能下地跑了。”
苏牧阳笑了笑,没接话。等汉子走了,他低头看茶水,水面映着天光,云在动。
他脑子里也在动。
三条线:一是查村民口供的时间线,二是神雕带回的痕迹,三是地图上的隐蔽路径。现在三条线都指向西边林子。问题是谁在盯他?为什么不动手?
如果是敌人,早就该动手了。金霸天的人不会这么耐心。可如果不是敌人,干嘛半夜来踩屋顶?
他决定换个法子查。
明着不动,暗着布网。
他每天固定时辰放神雕飞一圈,路线不变,时间不差。如果对方真在监视,一定会注意到这个规律。只要他们以为掌握了节奏,就会放松警惕,露出破绽。
他还开始帮村民干活。修屋顶那天,他特意问李家老人:“你们平时上山砍柴,走哪条路最安全?”
老人指了条南坡的路:“那边平,草少,蛇也少。”
“西边呢?”
“没人走。那片林子邪性,前年有个货郎进去就没出来。”
“官府没查?”
“查了,只捡到一只鞋。”
苏牧阳记下了。
中午,他把小册子拿出来,重新整理时间线:
- 第一天:郎中断药,说山上有毒雾,不敢采药。
- 第二天:张家孩子发烧,妇人求救。
- 第三天:老人提林中有影晃。
- 第四天:山脊出现反光。
- 第五天:屋顶有人踩瓦。
每一步都在把他往西边林子引。
是他多心了?还是真有人在布局?
他烧了笔记。纸灰飘进灶膛,火苗跳了一下。
不能再留字了。万一被人搜到,就是线索。
他改用脑子记。每天放神雕巡查两次,一次清晨,一次黄昏。他还在院角埋了个小铜铃,用细线连到后墙根——要是有人半夜靠近,线会断,铃会响。
下午,神雕又飞了一趟。回来时爪子上抓着半片布角,灰色,边沿整齐,像是刀割下来的。
苏牧阳接过布角,放在掌心看。这不是村民穿的料子,太薄,太软,像是夜行衣。
他把它塞进火塘,点燃烧了。
晚上他早早躺下,没吹灯。油灯昏黄,他坐在床边,手里摩挲那枚玉佩。不是为了安心,是为了提醒自己别急。
杨过教过他一句话:“你看不见的招,才是杀人的招。”
现在他要做的,不是找敌人,是让敌人以为他看不见。
他吹灭灯,躺下闭眼。
神雕蹲在窗台,眼睛还睁着。
半夜,风从西边来。
苏牧阳突然睁眼。
他没听见声音,但他感觉到了——空气变了。有一股极淡的气味飘进来,像是铁锈混着草灰。
他没动,手却慢慢伸向剑柄。
神雕的头转向窗外,脖子绷直。
苏牧阳屏住呼吸。
三息后,屋外什么都没发生。
但他知道,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