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众人,在葬神渊外那片荒凉的山脉中休整了数日,才勉强从遗迹崩塌的惊魂中恢复过来。各宗清点人数,损失惨重,来时浩浩荡荡的队伍,如今十不存三,空气中弥漫着悲伤与凝重。然而,活下来的人眼中,除了悲痛,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与狂热——因为他们此行,收获实在太惊人了!
且不说从“蕴灵池”收取的大量精纯灵液,单是那从祭坛玉盒中得到的半枚青铜钥匙和记载着“虚空神殿”线索的玉简,其价值就无法估量!这足以让任何一个宗门为之疯狂!
而这一切的最大功臣,在所有人心中,毫无疑问,就是那个此刻正蹲在角落、一脸“我好想回家”的青云宗杂役——林小满。
是他“激活”了地图,是他“净化”了灵池,是他“解开”了封印,更是他在绝境中“指引”了生路!没有他,别说收获,所有人都得葬身在那片崩塌的遗迹之中!
因此,尽管林小满极力缩在青云宗队伍最后面,尽量减少存在感,但他依旧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那无比炽热、感激、甚至带着一丝敬畏的目光。这让他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他们…为什么老看我…”他小声对身边的王大锤抱怨,“我脸上有东西吗?”
王大锤一脸崇敬:“师尊淡泊名利,不在意这些虚名,但弟子们心中对师尊的敬仰如滔滔江水…”
林小满:“……” 算了,跟这傻大个说不通。
返程的路上,气氛与来时截然不同。各大宗门对青云宗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是对林小满,简直是恭敬到了极点。天衍圣地和古剑门的大佬们,甚至会主动过来与赵明长老“平等”交流,言语间对林小满充满了“请教”和“推崇”之意。其他宗门更是争相示好,送上各种疗伤丹药、珍稀材料,美其名曰“感谢林道友救命之恩”。
林小满对此一概拒之门外,躲得远远的。他只觉得这些东西都是烫手山芋,拿了肯定会有更多麻烦。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回到青云宗后山的小木屋,把门一关,抱着阿黄,彻底忘记这趟可怕的旅程。
经过漫长的飞行,青云宗的飞舟终于抵达了宗门山门。
眼前的景象,让林小满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山门之外,旌旗招展,人头攒动!以宗主赵山河为首,几乎所有留守的长老、内门精英弟子,甚至不少外门弟子,全都整齐列队,肃然而立!天空中,灵鹤盘旋,花瓣纷飞(低阶法术效果),地上铺着红毯(虽然有点旧),俨然是最高规格的迎宾仪式!
飞舟缓缓降落。舱门打开,以赵明长老为首的探索队伍成员依次走下。
“恭迎诸位长老、弟子凯旋归来!”宗主赵山河声音洪亮,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率先迎了上来。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队伍中那个灰扑扑的身影,眼神中的热切几乎要溢出来。
“宗主!”赵明长老连忙上前,低声快速汇报了此行经过,尤其是重点描述了林小满的种种“神迹”和巨大“功劳”。
赵山河越听眼睛越亮,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看向林小满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一件镇宗之宝。
林小满被这阵仗吓坏了,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悄悄往后缩,想混在人群里溜走。
“林师弟!”赵山河却大步流星地走到他面前,声音温和得能滴出水来,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辛苦了!此番为我宗立下不世之功!宗门上下,感激不尽!”
说着,他竟然对着林小满,微微欠了欠身!
这一下,不仅林小满吓傻了,连周围那些不知详情的弟子们也全都惊呆了!宗主…向一个杂役弟子行礼?!
“宗…宗主!使不得!使不得!”林小满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摆手,声音都变了调,“弟子…弟子什么都没做!就是…就是跟着走了趟…差点回不来…都是长老和师兄们的功劳!”
他这“惶恐”的推辞,在赵山河和知情长老眼中,更是高风亮节、不居功自傲的绝佳证明!
“师弟过谦了!过谦了!”赵山河笑容满面,亲自挽起林小满的手臂(吓得林小满一哆嗦),“走!宗门已备下薄宴,为诸位接风洗尘!”
接下来的几天,对林小满来说,简直是另一种煎熬。
宗门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他被强行按在了仅次于宗主的主宾位置上,接受所有人的敬酒和赞美。他如坐针毡,食不知味,面对各种吹捧,只会机械地重复“不敢当”、“过奖了”、“我就是个杂役”,看得众人越发觉得他“深不可测”。
更让他头疼的是,那两件从遗迹带回来的“烫手山芋”——半枚青铜钥匙和记载“虚空神殿”线索的玉简。
按照规矩,这种级别的宝物,自然要上交宗门,由高层保管研究。但赵山河和几位核心长老商议后,却做出了一个让林小满目瞪口呆的决定。
这日,赵山河亲自来到后山小木屋,身后跟着赵明长老,两人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玉盘,上面赫然放着那枚青铜钥匙和玉简。
“林师弟,”赵山河语气郑重,“此二物,乃师弟你…嗯…机缘所得,更是关乎我宗未来气运。经我等商议,决定将此物…暂由师弟保管。”
“什么?!”林小满差点跳起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绝对不行!宗主!这…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我怎么能保管?我…我连自己都管不好!万一丢了…或者…被我当柴火烧了怎么办?!”
他说的可是大实话!这破钥匙和旧玉片,放他这儿,说不定哪天收拾屋子就顺手扔了!
赵山河和赵明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前辈这是在考验宗门呢!看看宗门是否贪图宝物,还是真心信任他!
“师弟放心!”赵山河语气更加诚恳,“此物与师弟有缘,放在师弟身边,或能…嗯…沾染师弟的道韵,更为稳妥。至于安全,师弟无需担忧,宗门会加派人手…嗯…在外围‘守护’师弟清修,绝不让宵小打扰!”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东西你拿着,我们帮你看着,你不用操心。
林小满都快哭了。这哪是保管?这是把天大的麻烦直接塞他手里了啊!怀璧其罪!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来抢!他这小身板,够塞牙缝吗?
“宗主!长老!我真的…”林小满还想挣扎。
“师弟!”赵明长老上前一步,语重心长,“此乃宗门重任!亦是…对师弟的信任!师弟就…勉为其难吧!” 说着,几乎是把玉盘塞进了林小满怀里。
林小满抱着冰凉沉重的玉盘,看着上面那两件让他心惊肉跳的“宝贝”,欲哭无泪。
最终,在两位大佬“殷切”的目光下,他只能苦着脸,收下了这甩都甩不掉的“重任”。
送走宗主和长老,林小满看着桌上的钥匙和玉简,愁眉苦脸。
“这玩意…放哪儿好呢?”他嘀咕着,“放屋里…太显眼了…挖个坑埋了?不行,被阿黄刨出来就坏了…”
他想了想,最终找了个以前用来装咸菜的、洗刷干净的破陶罐,把钥匙和玉简小心翼翼(怕弄坏赔钱)地放进去,盖上盖子,然后塞到了床底下最深的角落里,还用几捆干柴挡得严严实实。
“眼不见心不烦…”他拍拍手上的灰,长舒一口气,“最好谁都别想起来!”
处理完“烫手山芋”,林小满终于感觉轻松了一点。他换回那身旧杂役服,拿起柴刀,迫不及待地冲向后山山林。
熟悉的砍柴声响起,熟悉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林小满的心情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还是砍柴好…”他一边挥刀,一边感慨,“简单,踏实…”
晚上,他抱着阿黄,坐在门槛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心里那点不安又冒了出来。
“宗主他们…好像更…热情了…”
“还有那钥匙…总觉得是个祸害…”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消停啊…”
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那卷灰扑扑的、天衍圣地送的“变丑秘籍”皮卷,就着微弱的月光,胡乱翻看着上面扭曲的字迹和图案。
“变丑…变普通…”
“到底该怎么练呢…”
“要是真能变得扔人堆里都找不着…就好了…”
他对着皮卷,发起了呆,心里充满了对“平凡”生活的渴望。
而与此同时,青云宗高层正在紧锣密鼓地研究玉简的复制品,“虚空神殿”的消息被列为最高机密,但一丝风声,已然在极小的范围内悄然流传开来……新的风暴,正在无声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