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座厅内。
劳勃·拜拉席恩那声混杂着背叛、愤怒与不敢置信的咆哮,如同一头受伤雄鹿的悲鸣,震得每个人耳膜生疼。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与被打翻的醇酒香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个身穿华服,脸色惨白的金发女人身上。
瑟曦·兰尼斯特。
七国的王后。
她美丽的蓝色眼眸里,盛满了茫然与荒谬。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刺杀劳勃?
刺杀她自己的亲生儿子乔佛里?
为了兰尼斯特?
这是何等恶毒而又愚蠢的栽赃!
“瑟曦——!!!”
劳勃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她,那臃肿的身躯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公牛,一步步向她走去,每一步都让脚下的地砖不堪重负地呻吟。
“你这个毒妇!”
劳勃的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瑟曦的脸上。
“我早就该知道!我早就该听琼恩的!”
“你们兰尼斯特家的人,骨子里都流着毒蛇的血!”
“你竟然想杀了你的亲生儿子!”
“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这句指控终于将瑟曦从震惊中砸醒。
荒谬和震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兰尼斯特家族与生俱来的骄傲,以及被当众羞辱的委屈与怒火。
“我杀乔佛里?”
瑟曦发出一声尖利的嗤笑。
“劳勃,你被酒精烧坏脑子了吗?!”
“你宁愿相信一个跳蚤窝里爬出来的臭虫,也不愿意相信你同床共枕十几年的妻子?!”
“乔佛里是我的儿子!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她的辩解在暴怒的劳勃听来无异于火上浇油。
“住口!”
劳勃扬起了他那蒲扇般的大手。
巴掌还未落下,一道金色的身影便横在两人之间。
是詹姆·兰尼斯特。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自己的姐姐,只是单手握着那柄还在滴血的长剑,用他那身雪白的御林铁卫铠甲挡在了国王与王后之间。
“陛下,还请您冷静。”
詹姆的声音平稳。
“事情还未查明,刺客之言不能轻信。”
劳勃看着眼前这张与瑟曦有七分相似的英俊脸庞,怒火烧得更旺。
“要不是你一剑杀了那个刺客,我至于轻信刺客说的话吗?”
“你们兰尼斯特要是心中没鬼,你至于在刺客没说完话就一剑刺死他么?”
“滚开!弑君者!”
“你们兰尼斯特的人,都该下地狱!”
“来人!把这个毒妇给我抓起来!关进地牢!”劳勃嘶吼着下令。
听着劳勃叫自己弑君者,詹姆的面色也有些挂不住。
当初是劳勃赦免了自己,让自己继续任职御林铁卫。
如今劳勃却又说出这样的话。
要不是为了城中的百姓,他至于背负这种骂名么?
如果自己不杀了疯王,整个城市连同上面的一切都将会被野火吞噬!
周围的金袍卫士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
一个是国王,一个是王后。
这已经不是刺杀,而是王室内部即将撕裂的征兆!
奈德·史塔克站在原地,手心全是冷汗。
他看着眼前这近乎失控的一幕心脏狂跳。
太快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林恩!
这个名字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这一切,很有可能是林恩的手笔!
他前脚刚以“秘术消耗过大”为由离开,后脚刺客就自投罗网,还精准地攀咬了瑟曦!
奈德脑中飞快的思索。
如果今天那个刺客刺杀乔弗里成功。
那么……
奈德将脸上的骇然全部隐去。
乔弗里跟姗莎出去遇袭,那么瑟曦一定会针对自己!
本该是狼与狮的搏斗,如今却演变成了鹿狮争斗,自己似乎被摘除在外?
而乔弗里这三个孩子都不是劳勃的,鹿狮两家迟早会翻脸。
那么首先就是要将无关人员全部踢出场……
这种手段,这种布局……
简直就是在无形中操纵着所有人的命运。
他是知道林恩有着预言能力的,或许他还有一些其他不为人知的手段!
看来回去之后自己得问问林恩,这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陛下!”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响起。
“无畏的”巴利斯坦·赛尔弥爵士。
这位德高望重的御林铁卫队长,走上前来,单膝跪地。
“王后陛下的罪名事关重大,仅凭一个刺客之言,不足以定罪王后。”
“恳请陛下将王后暂且禁足于梅葛楼,由都城守备队与御林铁卫共同看管,等待审讯清楚,再做决定不迟。”
老爵士的话,稍稍浇熄了劳勃的怒火。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巴利斯坦,又看了一眼被詹姆护在身后的瑟曦,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好!”
说完,劳勃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跌坐回铁王座上,疲惫地挥了挥手。
“都滚!全都给我滚出去!”
……
塔楼的卧室内。
林恩安静地坐在窗边。
红堡内的鸡飞狗跳,王座厅里那一声声的咆哮,都清晰地传到他的耳中。
他知道,自己投下的那颗石子已经掀起了足够大的波澜。
小指头精心策划的“狼狮斗”,被他硬生生扭转成了“鹿狮斗”。
虽然只是暂时的,但这足以让兰尼斯特家族在君临的声望跌至谷底,也为奈德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更重要的是,乔佛里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乔弗里是一个被惯坏的孩子,典型的小心眼。
你要是得罪了他,他会千方百计的整你。
但你要是救了他,他反而会对你感到钦佩。
小孩哥都这样。
或许,在未来乔弗里也会派上大用场。
就比如,不小心撞破了自己母亲和詹姆……
“咚、咚、咚。”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林恩收敛心神,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虚弱。
“谁?”
门外,传来一个柔弱而又带着关切的嗓音。
“林恩爵士,是我,珊莎·史塔克。”
“父亲让我给您送些晚餐和伤药来。”
珊莎?
林恩的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来得正好。
他走过去,拉开了门。
门外,珊莎·史塔克端着一个银质的托盘,小脸上满是担忧。
她看着林恩那略显苍白的脸色,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愧疚和感激。
“林恩爵士,今天……谢谢您救了乔佛里王子。”
“我……”
“进来吧,珊莎小姐。”林恩侧身让她进来。
珊莎走进房间,将托盘放在桌上。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壁炉里的火焰在噼啪作响。
她偷偷地打量着林恩。
这个来自北境的男人,与她见过的所有骑士都不同。
他身上没有百花骑士的浪漫,也没有弑君者的张扬。
只有一种如同北境冰原般的沉静与强大。
“听说……王后陛下被禁足了。”
珊莎小声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安。
“君临的权利游戏,远比你想象的要肮脏,珊莎小姐。”
林恩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有时候,你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相。”
这句话,让珊莎的心里咯噔一下。
她想起了乔佛里残忍地踩踏那个醉汉的尸体,又想起了王后被当众指控时的疯狂。
这一切,都与她从小听到的英雄与公主的故事,截然不同。
林恩看着她迷茫的眼神,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这个傻姑娘,还是先给她提个醒吧。
省的她把胳膊肘往外拐。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声音不轻不重,带着一种独特的节奏感。
林恩的眼神一凝。
“珊莎小姐。”
“哦,好……”珊莎连忙起身,行了一礼,端着空托盘快步离去。
林恩走到门前。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朴素长袍,身材微胖,双手拢在袖子里的男人。
他光着头,脸上挂着温和而又神秘的微笑,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粉味。
瓦里斯。
八爪蜘蛛。
“林恩爵士。”瓦里斯的声音柔和得像丝绸。
“不请自来的拜访,希望没有打扰到您的休息。”
他那双看起来总是笑眯眯的眼睛,此刻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似乎能看穿人心。
“一些小鸟,刚刚为我唱了一首非常有趣的歌。”
“一首关于冰原狼,黄金狮,以及……一只看不见的蜘蛛如何搅动风云的歌。”
瓦里斯微笑着,缓缓走进了房间。
“我想,我们或许可以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