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黎的目光飘向窗外,看着街灯下匆匆而过的行人,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陆承枭现在变了很多……”
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段暝肆,眼神里有一种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但绝没有恨意。
“什么意思?黎黎,你要重新接受他?”
段暝肆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就连蓝黎他也看不懂了,她不该是这样的。
她明明是在乎自己的,可为什么表现得那么轻松?这种平静是段溟肆不愿看到的。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涩然:“黎黎,所以,你是因为对我失望了?因为我家里提出的联姻,让你觉得我也和那些人一样,所以心灰意冷,才说出这些话?”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她被他伤了心,所以用这种故作洒脱的方式将他推开。
蓝黎再次摇头,这一次,她的目光里带上了一丝温柔的怜悯,仿佛在看一个执拗的孩子。
“肆哥,不是的。你对我很好,真的很好。我也知道,你一直没有忘记……我们小时候的情分。”她轻轻地说出那段短暂的美好时光:“肆哥,你就像我的哥哥一样,我很感激你还记得,感激你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但这和你是否联姻,没有关系。”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清晰而坚定,也带着一种不容错辩的告别意味:“我们之间,就这样吧。肆哥,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每一句话,都在把段溟肆往外推,每一句话,都在划清界限,她在跟他刻意保持距离,与之前的蓝黎完全变了个人。
段暝肆坐在那里,仿佛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他所有未说出口的情感,所有精心准备的解释和承诺,在她这番平静而决绝的话语面前,变得苍白可笑,无处安放。
原来,她不是赌气,不是失望,而是真的……放下了。她感激他的好,记得过去的情分,然后,将它们妥帖地封存,转身离开。
不!她应该对他是失望的。
巨大的难过和失落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沉默地吃完了这顿饭。食物变得索然无味。段暝肆几次想找话题,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多余而尴尬。
蓝黎依旧举止得体,偶尔会礼貌性地评论一下菜品,但那层无形的隔阂已经厚重得无法穿透。
离开时,段暝肆想为蓝黎拉开车门,她却轻轻拦住了他。
“肆哥,我自己回去就好,棠棠已经来接我了。”她微笑着,笑容依旧温柔,却也疏离了:“肆哥,谢谢你今天的晚餐,也祝你……一切都好。”
说完,她转身走向路边刚刚停稳的车,温予棠的车刚到。
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瞬间改变,这不是段溟肆要的结果。
他站在原地,看着车子汇入车流,尾灯逐渐消失在下个路口。晚风吹过,带着雨后的凉意,他却觉得心里空荡得发冷。他原本以为自己是那个可以拯救她的骑士,却没想到,她早已不需要任何人的拯救,她只是平静地,从他的世界里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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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餐厅马路对面,一辆黑色迈巴赫如同蛰伏的猛兽,静静地停在阴影里。
陆承枭已经在这里停了将近两个小时。
车窗降下一半,他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雪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牢牢锁在餐厅那扇明亮的落地窗上,锁定在那个靠窗的位置,锁定在那两个相对而坐的身影上。
他看到段暝肆为她倒茶,看到他们交谈,看到蓝黎脸上那种他许久未曾见过的、放松的(哪怕只是礼貌性的)表情。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文火慢煎的煎熬。
阿武坐在驾驶座,透过后视镜,能清晰地看到他家大少爷紧绷的下颌线和眼中翻涌的阴沉风暴。车内的空气压抑得几乎要凝固,他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陆承枭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知道段暝肆对蓝黎的心思,他一直都知道,所以,他才不惜一切主导了段家与何家的联姻。
他看到蓝黎对段暝肆微笑,哪怕隔得这么远,他也能感觉到那笑容里没有面对他时的尖刺和防备。一种混杂着嫉妒、暴戾和恐慌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破体而出。他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把那个男人从她身边拉开,向所有人宣告她的归属。
但他不能。
他答应了蓝黎,给她时间和空间,任何过激的行为,都只会将她推得更远。
所以他只能坐在这里,像一个卑微的偷窥者,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另一个明显觊觎她的男人共进晚餐,忍受着这种凌迟般的酷刑。雪茄的灰烬簌簌落下,烫在他的手背上,他也毫无知觉。
直到看到两人出来,上了温予棠的车离开,而段暝肆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陆承枭眼中翻涌的黑色风暴才稍稍平息,转而化为一种深沉的、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
她没有让段暝肆送。
这个认知,像是一剂微弱的镇痛剂,暂时缓解了他几乎要爆炸的神经。
他看着段暝肆那副备受打击的样子,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看来,这场晚餐,段四公子似乎也没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良久,直到段暝肆也驾车离开,餐厅门口的霓虹灯依旧闪烁,映照着空荡的街角。
陆承枭将雪茄扔出窗外,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阿武。”
“是,大少爷。”阿武立刻应声,松了口气。
“开车。”
黑色迈巴赫无声地滑入车道,很快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车后座,陆承枭闭上眼,指腹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那场无声的煎熬暂时告一段落,但战争,远未结束。他知道,段暝肆不会轻易放手,而他,更不可能。
——
就在同一间餐厅的隔壁,段知芮跟时序也在包间。
时序松了松领带,望向窗外,雨丝斜织,将城市的霓虹晕染成模糊的光斑。这家餐厅是段知芮选的,高端,私密,但时序没想到段知芮是来偷偷看她家肆哥约会的。
段知芮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她家肆哥与蓝黎分别时的画面,她难得的低声道:“我肆哥不会就这样跟黎黎分手了吧,他还没答应联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