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微笑着看着他们，适时地加入几句。
或许是她天生就有着令人亲和的力量，她那尊贵的位格非但没有成为亚恒和优妮的压力，反而像是润滑剂一样让话题变得更加流畅。
而与这边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房间另一侧的安静沉谧。
安格尔和露尔娜坐在一张双人沙发上，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却又因沙发的形制而显得比实际距离更近一些。
安格尔几乎一言不发，身体微微后靠，陷在柔软的椅背里，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抚着温热的瓷杯边缘。
他的目光低垂，仿佛在专注地研究红茶中沉浮的茶叶，但若仔细看，便能发现他那双翠绿色的眼眸焦距并未落在实处，而是带着一种悠远的、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观察世界的疏离感。
他的耳边是亚恒清亮的声音和优妮温柔的回应，以及莉莉丝的话题引导。
这些对话像一把钥匙，不经意间打开了他记忆深处某个上了锁的盒子。
在前世游戏的主线中，那些关于竹马勇者和青梅贤者的、被无数玩家津津乐道的甜蜜日常片段——恋爱中的笨拙甜蜜、冒险中的默契扶持、危机时刻的舍身相护、以及最终决战前在星空下的互诉衷肠——如同默片般在他脑海中一帧帧闪过。
说起来，好像露尔娜在主线故事里也没有跟亚恒正式确认关系，她在与魔王的决战之前，跟亚恒也只是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
也因此，在官方的社区里还有许多关于优妮严防死守露尔娜的有趣二创，最终把露尔娜塑造成了一个天降败犬。
有一说一，安格尔也时常会去看这些有趣的内容。
‘就是这样。’
安格尔心中默念，一种近乎“姨母笑”的微妙情绪在他冷静的心湖底轻轻漾开一圈涟漪。
亚恒的阳光爽朗，优妮的娇俏活泼，果然是最经典的搭配。
看来即使主线故事到了现在有所偏差，核心的吸引力法则依旧生效。
安格尔啜饮了口茶，像个站在第四面墙外的观众，带着一丝知晓剧本的快乐和纯粹的欣赏，静静地磕着眼前这鲜活上演的cp。
对他而言，或许确保这对主线cp的顺利发展，也是维持世界线稳定、避免更大灾难的重要一环，同时…
“也确实赏心悦目。”
安格尔轻声呢喃。
而他这份超然的欣赏姿态，却是全然落在了身边时刻关注着他的露尔娜眼中。
银发的少女坐得端正，背脊挺直，那是刻进骨子里的仪态，但她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却微微蜷缩着。
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亚恒和优妮的对话上，几乎全部倾注在了安格尔身上。
她看到他长而微翘的睫毛在炉火光晕下投下的淡淡阴影，看到他线条流畅的侧脸没有任何表情，却比平时更显得…柔和？是因为炉火吗？
他在想什么？为什么看着亚恒和优妮的方向？是…羡慕？还是别的什么？
如果是羡慕就好了，那我也...
她没有出声，只是伸手，指尖先触到银质茶壶的柄，试了试温度，是温热的。
然后，她整个手掌才轻轻握住。
露尔娜抬起眼，看向安格尔。
像是被这无声的询问惊动了，安格尔的视线从茶杯移到她脸上。
两人的目光短暂地碰了一下。他没说话，下颌几不可察地往下一点，幅度小得几乎像是呼吸的起伏。
一股自心底的默契在二人简单动作下发酵。
露尔娜手腕微微用力，一道温热的、琥珀色的水线便悄无声息地注入他杯中，水位缓缓上升，恰至杯沿下两指处，平稳如镜。
她收回手，将茶壶轻轻放回原处，仿佛只是顺手整理了一下桌布。
...
露尔娜似乎离我更近了些。
安格尔注意到了原本两人的社交距离随着这次倒茶而几乎消失。
他能感觉到身侧少女柔软的身段，温热的体温，以及一股淡淡的香味。
安格尔沉默着喝了口茶，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些庆幸——亚恒有优妮。
但很快，这股不知从何而起，又不知去往何处的想法随着窗外的雪弥散在了冬夜之中。
后来，精致的点心碟子摆了上来。
亚恒拿起一块撒着糖霜的递到优妮唇边。
优妮笑着低头咬了一小口，声音清脆地说着“好吃”。
露尔娜瞥了一眼那些色彩鲜亮的甜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便移开了目光。
安格尔也只是扫过一眼，没有任何表示。
静默了片刻，安格尔的手伸进他那件看起来洗的有些旧了的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拿出一个折得方方正正的油纸包。
纸包边缘有些磨损了，但依旧能看得出来十分干净。
他慢慢打开，里面是几块深褐色、看起来干硬甚至有些粗粝的肉干，他随意拿了一块放在嘴里，然后把油纸包递给身侧的少女。
露尔娜愣了一下，看着他手中的肉干，又看向他平静无波的脸。
这不是什么珍馐美味，甚至有些寒酸，但…这是安格尔自己做的。
换句话说，安格尔给她做饭吃了诶。
换句话说，这和结婚了有什么区别？
她没有立刻接，而是微微向他那边侧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的声音问：“…你做的？”
安格尔“嗯”了一声，声音同样压得很低，像雪落在地上：“嗯。这次的多放了些盐巴，味道还不错。”
于是露尔娜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很快又抿住。
她小心地接过了那块硬邦邦的肉干，指尖不可避免地轻轻擦过他的掌心，带来一丝微痒的触感。
少女低下头，小口地、认真地啃了起来，小动物一样，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
安格尔自己也拿了一块，沉默地咀嚼着。
两人之间再无交流，但一股在心底的暖流在露尔娜的心间流淌着，只有壁炉里木柴偶尔噼啪的轻响。
空气里弥漫开一丝淡淡的、真实的咸香。
这种安静，与对面轻快的笑语隔着一段距离，像是两个互不打扰的世界。
露尔娜慢慢嚼着那硬邦邦、确实有点咸过头的肉干，却觉得胃里渐渐踏实起来。
这味道，比刚才饼干的甜腻香气，更让她觉得安心——难怪赛莲和阿洛洛都喜欢吃安格尔做的肉干。
莉莉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端起茶杯，掩去唇角一抹了然而深邃的笑意。
这场茶话会，果然比她预想的还要…层次丰富。
呀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