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猛吸了口烟，把烟蒂摁在石缝里，有点不高兴的说。
“没考上，差了二十分。张晓梅倒好，她大三，想考研究生，这会儿正复习呢。”
张晓梅是小五的对象，在北师大读书，比小五有文化，小五生气的原因就是这个问题。
他怕自己学问跟不上被张晓梅甩了。
林淼听见了，走过来劝。
“没考上就没考上，明年再考呗，你才二十三，有的是机会。”
小五没说话，起身进了西厢房北屋——那是他的屋，里面除了床，就是一张书桌，上面堆着复习资料。
屋里66年就变成这样了，有问题的东西都被刘平寇收起来了。
刘平寇叹了口气，拉了拉林淼的胳膊。
“别劝了，让他自己琢磨琢磨，张晓梅那边说不定怎么样呢，这不定下来，谁知道以后他俩是什么结果。”
这时候，院门口传来一阵吵吵声，是小十刘建军带着三个半大孩子回来了。
小十才十六，正是爱玩的年纪，身后跟着佟东家的老三佟爱文、郭祥家的老三郭强家，还有江洋家的老三江卫全，四个孩子满头大汗，衣服上还沾着雪。
“妈，我们去后海滑冰了！可好玩了！”
小十进门就喊，手里还拿着个冰车。
林淼一看小十的衣服裤子，就急了。
“你看你，衣服都湿了，赶紧换了，别冻着！还有爱文、强家、卫全，也赶紧回家换衣服，别让你们爹娘担心。”
三个孩子应着，跟刘平寇和林淼打了招呼，就跑出去了，趁现在家里没人，回去换衣服不会挨骂。
小十“妈，我还没跟他们玩够呢。”
刘平寇拍了他一下，刚要在伸手，就被林淼拦住了，只能动嘴了。
“玩归玩，别惹事。你哥小五心情不好，别去烦他。”
小十吐了吐舌头，拿着衣服进了自己房间——他跟小六住一个屋，不过他住在阁楼，下面他嫌弃挤得慌。
还好阁楼也不算太冷，还比下面的空间大，那三个老幺一来家里，都在上面玩耍。
中午饭，刘平寇露了一手，饺子薄的能看到里面的馅是什么食材。
又炖了一锅猪肉酸菜大骨头，还炒了个鸡，拌了盘萝卜丝等。
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爷奶还在念叨小九的通知书和小五的对象。
爹娘问林淼供销社年底忙不忙，小六说下午还要去琉璃厂，小五没怎么说话，扒拉着碗里的饭。
在餐桌下面，刘平寇没看见的地方，爹踢了娘一下，娘突然开口问。
“平寇，你妹妹还有弟弟那边，过年能回来不？”
刘平寇想了想，然后说道。
“平洋在工业部规划司，听说年底要加班，估计悬，平东在部队，来信说准备转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平夷在公安局东城分局，江洋那边事儿多，她也忙。”
林淼听了刘平寇说的，赶紧补充一下。
“前儿我遇见平清和平韵，她俩但是没什么事，她俩住的也进，说过年不回婆家了，一叫就能过来。”
爷奶听了，有点失落。
奶奶“唉，这一大家子，想聚齐了真难。”
爹“娘，我明天去找平夷让她过年必须回来，在加上平清和平韵也算小团聚了”
下午，刘平寇去菜市场又买了条鱼——他最近研究美食，尤其擅长做鱼。
回来的时候，看见胡同口围了一群人，走近了才知道，是街道办事处的人在登记户口。
“刘科长，您回来了？”
街道办的老王看见他，赶紧打招呼，刘平寇以前是二机床厂的保卫科长，街坊们都有的爱叫他刘科长。
刘平寇笑着点头，手里还拎着一堆东西。
“老王，忙着呢？晚上来我家喝一杯啊。”
刘平寇又说道“这年根儿底下，怎么还这么忙。”
老王“可不是嘛，年底事多，还得统计返乡的人。我晚上可没时间喝，对了，您家小九考上大学了？真是好福气！”
跟老王又客气了几句刘平寇就往家走了。
回到家，刘平寇就进了厨房，杀鱼、刮鳞、开膛，动作麻利。
林淼过来帮忙“你说你，天天研究吃的，也不怕胖。”
刘平寇嘿嘿笑“爷奶牙口不好，我做的菜软和，他们爱吃。再说了，孩子们也爱吃，我乐意做。”
正炖着鱼，小六回来了，手里拿着个小玩意儿——是个铜制的小铃铛，才花了五块钱。
“爹，您看这个，摊主说这是民国的，我看着像真的，就买了。”
小六献宝似的递过来。刘平寇拿过来瞅了瞅，就没了兴趣，敷衍的说。
“嗯，看着还行，你喜欢就好。”
小五下午没去上班，在屋里复习。
刘平寇端了碗鱼汤过去。
“建新，喝点汤，别总看书，累眼睛。”
小五抬起头，眼里都是红血丝。
“爹，张晓梅说让我跟她一起复习，明年再考，可我怕又考不上。”
“怕啥？考不上大不了还回厂里上班，你不是都当中队长了吗？”
刘平寇“你娘跟我都不逼你，你自己想考就考，不想考也没关系，日子照样过。”
小五没说话，端起鱼汤喝了起来。
傍晚的时候，小十又出去了，说是跟爱文他们去放鞭炮。
刘平寇站在门口看着，胡同里飘起了炊烟，家家户户都开始做晚饭了。
他想起刚才在菜市场听见的，有人说年后可能要允许个体户做生意了，心里有点痒痒。
他那辆解放牌卡车，买了快一年了，平时也就拉点家里用的东西。
心想:要是能找点运输的活，先试试水，毕竟他在本子上记着的，最佳创业时间不是这两年。
正琢磨着，林淼喊他：
“平寇，鱼好了，叫爷奶爹娘吃饭了！”
刘平寇应了一声，把念头压了下去——先把年过完再说吧，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安稳最重要。
可他没注意，西耳房里，小五放下手里的复习资料，看着窗外的鞭炮，眼神里满是迷茫。
而琉璃厂的某个角落里，那个卖砚台的摊主，正拿着砚台跟一个穿中山装的人嘀咕。
“这砚台是真的，要不是我急着用钱，才不会卖这么便宜……这句话不知情的听着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