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夜晚,闷热无雨,窗外只有不知疲倦的蝉鸣。楚颜刚结束一个与海外团队的视频会议,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准备洗漱休息。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台灯,光线在堆积的文件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就在这时,书桌上那部不常响起的、带有加密线路的红色电话,突然发出了低沉而持续的嗡鸣声。这声音在寂静的深夜格外突兀,让楚颜的心猛地一紧。这部电话,通常只与极少数核心事务或特定渠道关联。
她深吸一口气,迅速拿起听筒,压低声音:“喂?”
电话那头,先是传来一阵细微的、仿佛隔着很远距离的电流杂音,还有隐约的风声。紧接着,一个异常低沉、沙哑,却熟悉到刻入骨髓的声音响起,语速很快,带着一种紧绷的简洁:
“是我。长话短说。通讯时间有限。”
是季诚!
楚颜的心脏瞬间被攥紧,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这个时间,这个线路……她立刻意识到这通电话的非同寻常。她甚至能透过电流,感受到那边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的紧张气氛。
“你怎么样?安全吗?”楚颜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颤抖,所有睡意烟消云散。
“安全。”季诚的回答短促有力,但楚颜敏锐地捕捉到那简短二字背后隐藏的疲惫,甚至是一丝极力掩饰的……沙哑?像是喉咙受过伤?她的心揪得更紧了。
“家里都好,晨熙和王阿姨也都好。”楚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最简练的语言报平安,她知道时间宝贵,“晨熙的番茄丰收了,给你留了最大的。他今天还被选为幼儿园的‘环保小卫士’。”
她飞快地分享着家里的好消息,想用这些日常的温暖冲散电话那头带来的不安。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只有风声和电流声。然后,季诚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比刚才更低沉了些,还带着一种奇怪的、近乎生硬的停顿:“……嗯。很好。”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楚颜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突然,季诚再次开口,问了一个极其突兀、完全不符合他风格的问题:“晨熙……最近还怕黑吗?”
楚颜愣住了。怕黑?那是晨熙更小一点时的事情了,自从季诚用“军事训练”的方式引导后,孩子早就不怕了。他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早就不怕了。”楚颜压下疑惑,如实回答,“你教他的方法很管用,他现在晚上自己睡觉很踏实。”
“……那就好。”季诚的声音里,似乎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但那紧绷的基调并未改变。
接着,他又问:“阳台……那些花,长势怎么样?”
楚颜心中的异样感越来越强。季诚从来不是会关心花草的人,他甚至可能都叫不全那些花的名字。今晚的他,太反常了。这些琐碎的问题,不像关心,更像是一种……没话找话的拖延?或者说,是一种确认?确认这个家依旧安宁祥和的细节?
“都很好,晨熙照顾得很用心。”楚颜谨慎地回答,心里飞速转动,试图解读他反常背后的信息。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的背景音里,似乎极远处传来一声模糊的、类似金属碰撞的脆响,很轻,但很清晰。季诚的声音瞬间中断,楚颜甚至能通过电流感受到他那边骤然绷紧的呼吸和高度戒备的状态。
几秒后,他的声音重新响起,语速更快,也更加简洁,甚至带上了一种决绝的意味:“保持现状。注意安全。短期内无法联系。挂断后,此线路作废。”
“季诚!”楚颜失声喊道,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你到底在哪?是不是有危险?”
没有回答。电话那头,只剩下电流的嘶嘶声,以及……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压抑到极致的、短促的吸气声?像是因为突然的动作牵动了某个伤口?
然后,不等楚颜再问,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听筒里只剩下忙音,急促而冰冷。
楚颜握着话筒,僵在原地,浑身发冷。深夜的寂静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那通短暂、诡异、充满未解之谜的电话,像一块冰,砸进了她原本因夏日和收获而温暖的心湖。
他到底在哪里?经历了什么?那声金属碰撞是什么?他最后那句“注意安全”是常规叮嘱,还是别有深意?为什么问那些奇怪的问题?那声压抑的吸气……
无数个问号在她脑海中盘旋,带来阵阵寒意。她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想回拨那个加密号码,但理智告诉她,线路作废,意味着再也联系不上了。
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城市的霓虹无法驱散她心中的忧虑。这份突如其来的、带着不祥预感的“加密通讯”,像一片阴云,悄然笼罩了这个平静夏夜的尾声。
这一夜,楚颜失眠了。她知道,有些风雨,注定要一个人扛。而她能做的,就是守好这个家,等待云开雾散的那一天。无论他在何方,经历着什么,这个家,永远是他可以回来的港湾。这份信念,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