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第一天,儿童节,在淅淅沥沥的晨雨中悄然到来。天气没有像往年一样立刻变得酷热,反而因着连绵的雨水,带着一丝难得的清凉。雨丝温柔地敲打着窗户,洗刷着树叶,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湿润而宁静的灰绿色调里。
季晨熙醒得比平时稍晚一些。窗外没有刺眼的阳光,只有柔和的、被云层过滤的天光。他躺在床上,没有立刻爬起来,而是先习惯性地伸出手,摸了摸胸口。指尖触到那枚温润的木刻挂坠,他轻轻握住,感受着上面熟悉的纹路,心里感到一种安稳的踏实。然后,他扭头看向窗外绵绵的雨丝,眨了眨眼,似乎在确认这个与往年不同的、安静的儿童节早晨。
楚颜轻轻推开房门,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儿童节快乐,宝贝!虽然下雨了,但妈妈和王奶奶给你准备了惊喜哦!”
季晨熙一骨碌坐起来,眼睛亮了起来,但并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兴奋地尖叫或蹦跳,而是露出一个带着期待和些许腼腆的笑容:“谢谢妈妈!下雨也很好,可以安静地玩。”
早餐桌上,王奶奶端上了精心准备的儿童节大餐——小熊形状的煎蛋、用水果摆成的笑脸拼盘,还有一小块点缀着彩色糖珠的奶油蛋糕。虽然没有户外活动的计划,但家里的节日气氛一样温馨浓郁。
“晨熙啊,今天过节,想做什么都可以!”王奶奶慈爱地摸摸他的头。
季晨熙小口吃着蛋糕,想了想,很认真地说:“我想……先把乐高航空母舰最后的‘飞行甲板’搭建完成!那是‘核心工程’!然后,如果雨停了,我想和妈妈下楼,穿着雨鞋去踩水坑!就像……就像侦察兵进行‘湿地适应性训练’!”他说着,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
楚颜和王奶奶都被他逗乐了。孩子长大了,连过节的心愿都带着他独特的“规划感”和“使命感”。
上午,季晨熙专注地投入到的他的“航母工程”中,小眉头微蹙,手指灵活地拼插着零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楚颜在一旁看书,偶尔抬头看看儿子专注的侧影,心中满是宁静。雨声成了最好的背景音乐。
快中午的时候,雨渐渐小了,变成了细密的雨丝。季晨熙终于完成了航母的最后一笔,他长舒一口气,小脸上洋溢着巨大的成就感。他小心翼翼地将巨大的模型搬到客厅中央显眼的位置,退后两步,像个小指挥官一样,背着手审视着自己的“杰作”。
“妈妈!王奶奶!看!我的‘远洋旗舰’,‘启航号’,正式服役了!”他宣布道,语气里充满了自豪。
“太棒了!我们晨熙真厉害!”楚颜和王奶奶毫不吝啬地送上赞美。
吃完午饭,雨真的快停了,只剩下几乎看不见的毛毛细雨。季晨熙迫不及待地换上蓝色的雨鞋和黄色的卡通雨衣,整个人像一只明亮的小鸭子。
“妈妈!‘湿地训练’可以开始了!申请出动!”他站在玄关,挺起小胸脯申请。
“批准出动!妈妈陪你一起去!”楚颜也笑着换上雨鞋,拿起伞。
小区里静悄悄的,雨后空气格外清新,混合着泥土和青草的香气。树叶上挂满晶莹的水珠,偶尔滴落下来。地面上积了一个个小水洼,映着灰白色的天空。
季晨熙兴奋地跑到一个不大的水洼前,先是观察了一下“敌情”(水深和清澈度),然后抬起穿着蓝色雨鞋的小脚,小心翼翼地、却又带着点恶作剧般的快乐,踩了下去!
“啪叽!”水花四溅,打湿了他的裤脚。他咯咯地笑起来,又去找下一个水洼。他不像其他孩子那样疯狂奔跑溅水,而是有选择性地“进攻”,踩一下,停下来看看水纹的扩散,听听声音,像个小小的水系勘探员。
楚颜撑着伞,跟在他身后,看着儿子在雨中自得其乐的模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这一刻,没有思念的沉重,没有等待的焦灼,只有最简单的、属于孩子的快乐。
玩了一会儿,季晨熙在一个较大的水洼边停下。水洼像一面模糊的镜子,倒映出他和妈妈的身影,还有周围湿漉漉的绿树。他低头,看着水中的倒影,目光落在了自己胸前那枚因为雨衣领口敞开而露出来的木刻指南针上。红色的绳子在灰蒙蒙的背景下格外醒目,木牌被雨水打湿,颜色显得更深沉。
他伸出带着手套的小手,轻轻拿起挂坠,放在掌心。雨水顺着木牌的边缘滑落。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对楚颜说:“妈妈,我给它起个新名字,好不好?”
楚颜弯下腰,温柔地问:“哦?宝贝想给它起什么新名字?”
季晨熙看着掌心的木牌,非常认真、一字一顿地说:“以后,我不叫它‘指南针’了。我叫它——‘平安方向牌’。”
楚颜的心微微一动:“‘平安方向牌’?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季晨熙抬起头,雨水沾湿了他的睫毛,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更加清澈明亮:“因为,‘指南针’是告诉人们方向在哪里的。爸爸送我这个,是告诉我们家的方向在哪里,也是告诉爸爸回家的方向在哪里。但是,‘方向’对了,还要‘平安’才能到达。所以,它不光是管方向的,更是管‘平安’的。它保佑爸爸在外面平平安安,也保佑我和妈妈在家里平平安安地等爸爸。方向+平安,才是最最最重要的!所以,它叫‘平安方向牌’!”
孩子的解释,简单,稚嫩,却像一道光,瞬间照进了楚颜的心里,让她眼眶发热,喉咙哽咽。她没想到,孩子对这个小木牌的理解,已经深刻到了如此地步。它不再仅仅是一个指向符号,更是一个融合了方向、守护、期盼和祝福的、充满力量的平安符。
“好……好名字……”楚颜的声音有些沙哑,她蹲下身,紧紧抱住儿子湿漉漉的小身子,“宝贝起得真好……‘平安方向牌’……对,它保佑我们全家都平平安安……”
季晨熙也回抱住妈妈,小脸贴在妈妈温热的颈窝里,小声而坚定地说:“嗯!有‘平安方向牌’在,爸爸一定会平平安安地朝着我们的方向回来!我们也会平平安安地等着他!”
雨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停了。云层裂开缝隙,一缕金色的阳光照射下来,洒在母子相拥的身影上,也洒在那枚被孩子赋予新名字的、湿漉漉的“平安方向牌”上,折射出温暖的光芒。
那天晚上,季晨熙的“每日汇报”有了历史性的变更:
“报告爸爸!今日重大决议:经最高指挥部(我)慎重研究决定,即日起,对‘核心导航设备’(原指南针)进行正式命名升级!新代号:‘平安方向牌’!命名依据:其核心功能已从单一‘方向指引’升级为‘方向’与‘平安’双重保障系统!此系统将同步覆盖你方(爸爸)‘归航航线’及我方(我与妈妈)‘等待基地’!愿‘平安’与‘方向’永伴左右!over!”
从此,那枚木刻的指南针,在季晨熙的口中和心里,有了一个更温暖、更厚重、也更能承载他全部心愿的名字——“平安方向牌”。这个新称呼,像一个温柔的誓言,也像一个坚定的信念,伴随着初夏的雨露和阳光,深深植根于孩子的心中,也将随着他的成长,愈发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