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在小区门口，把李四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正低头给一个买旧杂志的大爷找零钱，指尖刚碰到硬币，就听见那个熟悉又带着怒气的声音 ——“李四，我寄存的笔记本呢？”
李四的手猛地一顿，硬币 “哗啦” 一声撒在地上，滚得四处都是。他僵硬地抬起头，看见王大爷拄着拐杖站在摊位前，头发比上次见面时更白了些，脸上的皱纹因为愤怒拧成一团，眼睛瞪得圆圆的，死死盯着他。
“王…… 王大爷，您怎么回来了？” 李四的声音发颤，手忙脚乱地去捡硬币，却怎么也抓不住，反而把更多硬币碰得更远。他的心跳得像擂鼓，脑子里一片空白，之前想好的道歉说辞全忘了。
王大爷没回答他的问题，拐杖在水泥地上重重一顿，发出 “咚” 的闷响：“我问你，我寄存在你这儿的笔记本呢？就是去年三月放在你阁楼的那摞红封面本子！”
周围买东西的邻居都停下了动作，好奇地围了过来。卖西瓜的老李头也凑过来，小声对李四说：“你这孩子，是不是把人家东西弄丢了？赶紧好好说。”
李四的脸涨得通红，低下头不敢看王大爷的眼睛，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我…… 我没弄丢，就是…… 就是卖了几本。”
“卖了？” 王大爷的声音陡然拔高，拐杖又顿了一下，“我让你帮忙寄存，你倒好，拿去卖钱？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我知道错了王大爷！” 李四 “扑通” 一声蹲在地上，抓着王大爷的裤腿，“我以为那是小说，不是故意要卖的，我现在就把钱还给您，还帮您把笔记本找回来，您别生气行不行？”
“小说？” 王大爷气得吹胡子瞪眼，伸手一把揪住李四的衣领，把他拽起来，“那是我记了五年的账！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小说！”
“账？” 李四愣住了，周围的邻居也纷纷议论起来。张大妈挤进来问道：“老王，什么账啊？那不是你的随笔吗？”
“是账本！” 王大爷松开手，喘着粗气，指着李四的鼻子说，“我退休后就开始记，里面记着小区里公共设施的维修开销 —— 去年修路灯花了多少，前年补花坛用了多少钱；还有帮邻居代买东西的账，张大妈让我带的降压药、李婶托我买的种子；连我自己的退休金支出、买菜花了多少钱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是我五年的心血，你说卖就卖了？”
李四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整个人都傻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当成 “搞笑小说” 卖掉的，竟然是王大爷的账本！难怪里面记的全是小区里的琐事，连买个菜、修个灯都写得明明白白 —— 那根本不是故事，是一笔笔实实在在的账目！
“我…… 我不知道是账本啊……” 李四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他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都怪我眼瞎，没看清楚就乱卖，我这就去把笔记本找回来，多少钱我都愿意赔！”
“赔？” 王大爷气得手抖，“那里面的账是独一份，丢了怎么赔？有些老邻居托我买东西的账，我都记在里面，现在本子没了，我怎么跟人家对账？” 他越说越激动，咳嗽了起来，脸憋得通红。
“王大爷您别激动，先歇会儿。” 翠花不知什么时候挤了过来，连忙给王大爷递了瓶水，又瞪了李四一眼，“你这孩子，真是糊涂！怎么能随便动人家寄存的东西？” 她转头对周围的邻居说，“大家都别围着了，先让王大爷坐下歇会儿，事情总能解决的。”
张大妈赶紧搬来一个小马扎，扶着王大爷坐下：“老王，你别气坏了身子。李四这孩子不是故意的，他就是一时糊涂。咱们一起想想办法，把本子找回来就是了。”
王大爷喝了口水，情绪稍微平复了些，但还是板着脸：“找？怎么找？都卖出去了，谁知道买的人还留着没？”
“我知道！” 李四突然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买本子的是三楼的妞妞妈妈，还有隔壁单元的两个大学生！我记得她们的样子，现在就去找她们要回来！” 他说完就要跑，却被王大爷叫住了。
“等等！” 王大爷皱着眉，“你怎么跟人家说？总不能硬抢吧？”
“我跟她们道歉，把钱退给她们，再给她们买点东西赔罪。” 李四坚定地说，“不管花多少钱，我都要把账本拿回来。” 他摸出围裙口袋里的钱，全是卖笔记本和旧物赚的，大概有一百多块，紧紧攥在手里。
“我跟你一起去。” 翠花说，“你这孩子嘴笨，我帮你说说情。” 她又对张大妈说，“张姐，麻烦你帮李四看会儿摊。”
“没问题！” 张大妈点点头。
李四感激地看了翠花一眼，跟着王大爷、翠花一起往小区里走。他的腿还在抖，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账本找回来，哪怕跪下来求人家也行。
三人先来到三楼妞妞家。李四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门。门很快开了，妞妞妈妈看见他们，笑着说：“李四，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又有那种笔记本了？”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王大爷阴沉的脸，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嫂子，对不起，我犯了个大错。” 李四低下头，声音哽咽，“我卖给您的不是小说，是王大爷记了五年的账本，里面全是重要的账目，您能不能还给我们？我把钱退给您，再给妞妞买些零食赔罪。”
妞妞妈妈愣住了，连忙把他们让进屋里：“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还以为是别人写的故事呢，昨天还跟我闺蜜夸好看。” 她赶紧走进卧室，把三本笔记本拿了出来，递还给王大爷，“真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账本，没给您弄丢吧？”
王大爷接过笔记本，翻了翻，确认没少页，脸色稍微好看了些：“没丢就好，谢谢你啊姑娘。”
“应该是我们谢谢你才对。” 李四连忙把三十块钱递过去，又从口袋里摸出刚买的巧克力，塞给妞妞，“妞妞，对不起，叔叔把你喜欢的‘故事书’要回来了，这个巧克力给你吃。”
妞妞抱着巧克力，有点舍不得，但还是点了点头：“没关系，巧克力也很好吃。”
离开妞妞家，三人又去了隔壁单元找那两个大学生。她们正在宿舍里看书，看见李四和王大爷，还有点惊讶。得知笔记本是账本后，两个女孩连忙把本子拿了出来：“我们还没看完呢，还以为是哪位邻居写的随笔，真不好意思。”
“不怪你们，是我没说清楚。” 李四把二十块钱退给她们，又连连道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能帮上忙就好。” 戴眼镜的女孩笑着说，“其实里面的账目还挺有意思的，能看出王大爷是个细心人。”
王大爷接过最后两本笔记本，终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谢谢你们啊，姑娘们。要是本子丢了，我这心里的石头就落不下了。”
走出单元楼，夕阳已经西斜，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李四手里攥着空了的钱袋，心里却比赚了钱还踏实。他看着王大爷手里的账本，红封面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突然觉得这些不起眼的本子比什么都珍贵。
“王大爷，真对不起，让您受气了。” 李四又鞠了一躬，“以后您有什么要寄存的东西，尽管交给我，我一定好好保管，再也不马虎了。”
王大爷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算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年轻人难免犯糊涂，改了就好。” 他顿了顿，又说，“其实我这次回来，是想把账本拿走，搬到儿子家一起住，以后可能不常回来了。这些账本记着小区的事，也是我的念想。”
“您要搬走啊？” 李四心里有点失落，他虽然认识王大爷的时间不算长，但知道他是个热心肠的老人，平时帮了不少邻居的忙。
“是啊，儿子催了好几次了。” 王大爷笑了笑，“不过今天这事，也让我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担当，我走了也放心。”
翠花笑着说：“老王，你放心走吧，小区里有我们呢。以后你回来，我们还请你吃李四做的茶叶蛋。”
“好啊！” 王大爷的笑容更灿烂了。
回到小区门口，摊位前的邻居还没散，都在等着他们的消息。看见王大爷手里的账本，大家都松了口气。张大妈笑着说：“我就说能找回来吧，咱们小区的人都明事理。”
李四把摊位收拾好，推着车和王大爷、翠花一起往家走。路上，王大爷把账本小心翼翼地放进布包里，又对李四说：“你这孩子，其实挺踏实的，就是有时候太急了。摆摊做生意，诚信最重要，不能贪小便宜，知道吗？”
“我知道了，王大爷。” 李四点点头，把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他想起自己卖茶叶蛋时的投机取巧，卖账本时的侥幸心理，终于明白：做生意和做人一样，只有实实在在，才能长久。
回到家，王大爷把账本清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对李四说：“今天谢谢你了，还麻烦你跑了这么多趟。这钱你拿着，就当是我谢谢你帮忙找账本。” 他递过来十块钱。
“不行王大爷，这钱我不能要！” 李四连忙摆手，“是我做错了事，帮您找回来是应该的。”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王大爷把钱塞进他手里，“不然我心里不安稳。以后好好做生意，别再犯糊涂了。”
李四攥着那十块钱，心里暖暖的。他送王大爷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诚信经营，不辜负王大爷的信任，也不辜负邻居们的支持。
翠花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别愁眉苦脸的了。这次算是给你个教训，以后记住就好。对了，你那二手货摊还摆不摆了？”
“摆！怎么不摆？” 李四笑了笑，“不过我要改改，只卖自己的旧物，再也不动别人的东西了。以后要是邻居有旧物想卖，我就帮他们代卖，不收钱，就当是为大家做点事。”
“这就对了！” 翠花欣慰地说，“你这孩子要是踏实下来，肯定能把生意做好。”
接下来的几天，李四的二手货摊依旧摆着，但他再也没卖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邻居们知道了他帮王大爷找账本的事，都夸他是个有担当的孩子，越来越多的人来他这儿买旧物，还有人把家里的旧物拿来让他代卖。
王大爷走的那天，李四特意煮了一锅茶叶蛋，送到他手里：“王大爷，这是我按您喜欢的咸口煮的，您带着路上吃。以后您回来，我再给您煮。”
王大爷接过茶叶蛋，眼眶有点红：“好，好，我一定回来尝。”
看着王大爷坐上出租车离开，李四站在小区门口，心里既失落又坚定。他知道，这次的错误让他明白了 “诚信” 两个字的重量，也让他懂得了邻里情的珍贵。以后不管做什么生意，他都要守住本心，踏踏实实地走下去。
夕阳下，他的二手货摊前又围满了人，大家笑着挑选旧物，聊着家常，像一家人一样。李四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嘴角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 他知道，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意，也是他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