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知微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连忙去扶她,“柳娘子,有事起来说。”
柳如画低垂着头,心里有些羞愧,人家好心来看望小鱼,她还给人家添麻烦,可想到阿娘给她安排要嫁的人,咬了咬牙,“这位娘子,不好意思,可我实在没别的办法了,你能不能把小鱼带走,随便给口吃的让他长大,他以后就是你家的奴隶了。”
啊?田知微可没想过养奴隶,虽然她已经慢慢接受了这个世界的残酷,可仍然没打算去奴隶别人,只能干笑着拒绝,“柳娘子,我不需要奴隶。”
柳如画以为她这就是拒绝了,心里泛起一股绝望,跌坐在木板上,“不好意思了娘子,是我太冒昧了。”
田知微摇摇头,又看了眼她怀里的孩子,从身上掏出十两银子,“柳娘子,这银子给你,你别拒绝,你姐姐也算是帮了我,这是报酬。”
好在柳如画也不犟,直接伸手接过,田知微好奇的问道,“你姐姐到底犯了什么罪?只能等着被送去边关了吗?孩子最好还是跟着母亲生活比较好。”
柳如画苦涩的摇摇头,“她不会再回来了,她……毒死了夫家所有人,除了小鱼。”
田知微倒抽一口冷气,那可真是厉害了,难怪被关进死牢,难怪她一心等着被送去边关求一条活路。
通过柳如画的叙述,她大概了解了柳如烟的故事,原来她当初有青梅竹马喜欢的男人,可是那个男人家里没钱,拿不出柳家需要的彩礼,柳家父母便把女儿嫁去了邻村的屠夫家,屠夫家里有四兄弟,看着光鲜亮丽顿顿有肉吃,别人都羡慕不已,实际上,那家人有极其变态的嗜好,都打在了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柳如烟过的苦不堪言,回家找父母哭诉,却又被劝回去,让她忍一忍就行了,这么一忍,就忍了好几年,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一天,屠夫全家都被她毒死了,除了她的儿子,一个活口都没留,当时震惊了周边所有的村子,柳家也在附近出了名。
本来她们打算给柳如画招几个男人来上门的,除了这档子事,也没人家敢来了,嫁出去,附近也没人家敢娶,她父母就给她在很偏僻的地方,找了一户五兄弟的人家,现在正逼着她把孩子扔掉嫁过去。
可是扔掉孩子,孩子绝对会没命的,而她也是必须嫁的,如果不嫁,即使能过父母这关,也过不了官府那关,所以才想把小鱼送给田知微,哪怕做个下人,起码能保住一条命。
田知微皱眉,“那你打算怎么办?”那可是五个男人啊,她爹娘真的一点都没为她考虑,只想用她来换钱了。
柳如画哭笑着摇摇头,“我不知道,可是小鱼是姐姐唯一的孩子,绝对不能死。”
田知微感觉这件事陷入了僵局,主要是她年纪到了,必须要成婚,不过能不成婚的话,反正她们作坊也需要人,她带着孩子干活,也能活的下去。
柳如画用力捏紧手里的银子,突然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谢谢娘子,我知道,这银子是娘子可怜我们,才给我的,这十两银子对我很重要,也许能给小鱼找一条活路,所以我舔着脸收下了,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娘子的恩情,我带小鱼先回去了,不然一会,恐怕我娘会发现我们不见了。”
田知微点点头,“你出嫁是哪天?嫁去哪里?”
“再过二十天就是我出嫁的日子,至于地方,说了娘子也不会知道,是很深的深山里。”柳如画感激的望了她一眼,抱着孩子就下了车往回走。
深山,这种眼睁睁看着一个花季少女被嫁入深山老林,就好像亲眼目睹了一场拐卖一样,田知微的心颤了颤,想说些什么,可终究没有出声。
一边是奶奶从小教她乐于助人,一边是这个吃人的封建社会的压迫,心仿佛被分割成两半。
一半说,能不能帮帮她,其实也不麻烦,一半说,你是圣母吗?自己都活的不痛快,还要管别人?
君时安垂眸,看穿她心里的纠结,也不着急走,心像针扎一样刺痛,第一次体会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因为他们的无能,她竟连自己的初心都要让步。
他在心底默默数着数,如果在那个女孩消失之前,田知微不开口,他也会出声把她留下来,这个女孩非帮不可,不是为了帮她,而是为了田知微。
如果就这么放弃了这个女孩,她以后心里必然内疚,虽然他一向的底线是明哲保身,可在她面前,她不需要底线。
而且事实上,这女孩有一点说的没错,他们家,是该要有一些下人了,但必须要可靠。
“等等。”好在他没等太久,听到她的声音,君时安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她还是勇敢的面对了自己,这样的她,即使以后会经常带来一些麻烦,可只要她能活的顺心,那些麻烦也不算什么了,他想,大哥会跟他一样,只希望她活的开心一些。
柳如画回头,不敢相信的看向她们,真的是叫她吗?
“过来谈谈。” 君时安淡淡开口。
“你的彩礼是多少?”田知微等她走近,直截了当的问道。
“二十两,因为姐姐的事,这附近没人愿意出高一点的价钱,而深山里人大多穷苦,这二十两已经是天价了。”
“如果,如果我愿意借给你二十两,你必须要跟我签下借款合同,但我可以给你一份工作养孩子还债,你愿意吗?”既然下了决心,田知微也不再纠结,如果这样她不愿意,那她就真的不管了,毕竟她只是善良,不是圣母。
“愿意,我愿意的,谢谢娘子。”柳如画闻言大喜,原本只是奢望这位娘子能收下小鱼,想着哪怕把小鱼送去做下人,也好过没命,没想到竟然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喜,有别的活路,谁想被送进深山伺候五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