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风烬月给的那毒药何时会发作,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
只能找出纸笔,匆匆写下一封信。
字迹潦草仓促,写完便将信放在桌上,拿上些重要之物快步走出了听雨阁。
刚出四帝女府大门,街角便走来两个身着灰衣的女子。
见了他便微微颔首,语气冷淡却带着不容置疑:“听雨公子,请随我们走。”
听雨闻言心中一紧,知道这是风烬月的人,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只能跟着她们穿过几条僻静的小巷,最终停在一处高墙深院的别院外。
推开门,院内静得可怕,不见半个人影。
灰衣人将他领进正屋便退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殿下还在宫中,公子在此等候便是”。
听雨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屋内,他坐在桌边,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徐闻舟吃下红薇花饼的模样。
又想起还在昏迷的哥哥,一颗心悬在半空。
既盼着药效快点发作,又怕那药效真的伤了徐闻舟与孩子。
只能在忐忑不安中,数着时间等待风烬月的到来。
听雨离开后,徐闻舟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好似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
那股莫名的不安如藤蔓疯长,缠得他指尖发凉。
他强压下异样,转身带着阿言往厨房去。
风清年贪嘴,念叨了好多日烤红薯,今日一来,他便让阿言准备着了
此刻灶膛里的炭火已烧得通红,甜香正慢慢漫出来。
徐闻舟刚准备让阿言用铁钳翻动红薯,身后便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回头时,风清年正扶着门外的廊柱,脸色白得像宣纸。
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浸湿了领口。
他一手死死捂着小腹,身子蜷成一团。
连声音都在发颤:“四姐夫……肚子……肚子好疼……像有刀子在搅……”
徐闻舟见状心头一紧,哪里还顾得上烤红薯。
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伸手扶住他冰凉的胳膊:“阿年!”
指尖触到的冰凉温度让他心一沉,立刻扬声喊:“止一!快!去请太医!越快越好!”
止一领命,拔腿就往外冲。
阿言阿语也慌了神,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架着风清年往内室的床榻去。
徐闻舟刚要跟上,下腹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
像有无数根针同时扎进肉里,疼得他眼前一黑,双腿发软。
“咚”地一声重重摔在冰凉的青砖地上。
“主君!”阿言阿语吓得魂飞魄散,刚把风清年扶到床边,又慌忙折回来扶他。
徐闻舟趴在地上,手死死抠着地砖缝,冷汗瞬间浸透了外袍。
那痛感越来越烈,顺着脊椎往上窜,连带着心口都揪得发疼。
他猛地想起什么,瞳孔骤然收缩。
慌乱像潮水般涌来:他的孩子,他腹中才三个月的孩子……
“阿言!快!”
徐闻舟咬着牙,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让人追上止一……让她告诉太医……我也……我也难受……孩子,孩子危险。”
话音刚落,止二便已经出发。
阿语阿言好不容易把徐闻舟扶起来,半拖半搀地往床榻挪。
刚挨到床沿,徐闻舟便觉得下身一阵热意涌来,顺着衣摆往下淌,浸湿了衣摆。
他疼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如纸,连呼吸都变得微弱,根本没力气去看那是什么。
直到阿语盯着他的衣摆,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主君!血!是血啊!”
徐闻舟僵硬地低下头,目光落在那片迅速蔓延的暗红上。
那一瞬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风清年的呜咽声、阿语的哭声、窗外的风声,全都消失了。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反复盘旋:没了,他的孩子没了。
那个来得猝不及防,却让他悄悄期待了许久的小生命,就这么没了。
巨大的悲痛和绝望,瞬间冲垮了他的意识。
眼前一黑,他便彻底失去了知觉,重重倒在床榻上。
不知过了多久,止一和止二领着两名太医匆匆赶来。
刚进卧房,看到床榻上那片刺目的暗红,两名太医的瞳孔骤然锁紧,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阿语红着眼眶,哽咽着说:“太医,主君他……他流血了,还晕过去了……五帝子也在那边疼得厉害……”
太医不敢耽搁,一人快步走到徐闻舟床边,手指搭在他的腕脉上
另一个则去给蜷缩在软榻上的风清年诊脉。
片刻后,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不安。
她们诊出来了,五帝子和风清年,都是中了极寒之药!
“五帝子体内的寒毒尚浅”给风清年诊脉的太医稍稍松了口气。
又低声道:“虽疼得厉害,但只要及时服药,日后好好调理,身子便能恢复。”
可给徐闻舟诊脉的太医却面色沉重,手指微微发颤。
看了眼床榻上未干的血迹,长叹一声:“四殿下正君……腹中本有三月胎气,这寒药伤了根本,胎已经……保不住了。”
阿语在一旁听后,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众人不敢多言,连忙按照太医的嘱咐,端来温水清理血迹,又给徐闻舟换上干净的里衣。
阿语小心翼翼地将太医开好的汤药喂进他嘴里,一勺一勺,生怕洒出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徐闻舟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空洞得可怕,没有一点光彩,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头顶的帐幔。
下腹的痛感还在,只是比之前轻了些,可那空落落的感觉,却比疼痛更让人难受。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
那里平坦依旧,却再也感受不到那丝微弱的悸动。
“主君,您醒了?”
阿语见他醒来,又喜又悲,连忙凑上前,声音依旧带着哽咽。
徐闻舟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阿语红肿的眼睛上。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无比,带着颤抖:“阿语,我的孩子……是不是真的没了?”
徐闻舟的话音刚落,阿语刚憋回去的眼泪便又汹涌而出,豆大的泪珠砸在袖口上,晕开一小片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