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一场席卷了整个上海滩的、充满了血腥和阴谋的巨大风暴,也随着那场无声的葬礼,而暂时地,落下了帷幕。
天空,像一块被反复擦拭过的、冰冷的铅灰色玻璃,透着一种,暴雨过后的、令人窒息的澄澈和……死寂。
阳光,艰难地,穿透了那厚厚的云层,在黄浦江那依旧浑浊的水面上,投下几道,稀薄的、缺乏暖意的光柱。
面包店的阁楼里,林薇独自一人,站在窗边。
她看着窗外,那片,在经历了一夜风雨之后,看似恢复了平静的、却依旧暗流汹涌的城市。
她的手中,捏着一张,薄薄的、却又,重如千钧的米纸。
那是,陈艺谋,在正式接管了76号之后,冒着巨大的风险,通过“死信箱”,为她,送出来的、第一份,也是最重要的一份“投名状”。
纸上,没有多余的废话。
只有一份,由影佐祯昭,亲自签发的、76号全新的、由“梅机关”特别行动队,直接掌控的内部结构图。
和,一份,同样由他,亲自拟定的、第一批,需要被“内部整肃”的……
“不安定分子”名单。
林薇的目光,在那一个个,冰冷的、代表着死亡的名字上,缓缓地,划过。
她的指尖,最终,停留在了其中,几个,她,最熟悉的名字之上。
——那几个,曾经,在丁公馆的“病房”里,负责看守和折磨苏曼卿的、丁默邨的旧部。
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寒光。
她知道,这,是陈艺谋,送给她的“礼物”。
也是,那个,坐在最高处的、可怕的男人——影佐祯昭,通过陈艺谋的手,向她,释放出的、第一个,充满了“善意”和“默契”的……
信号。
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
你看,我们,是“盟友”。
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我会,帮你,清除掉那些,让你,不愉快的“垃圾”。
林薇缓缓地,将那张米纸,凑到烛火上,烧成了灰烬。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但她的心中,却像明镜一般,清楚。
她,和影佐祯昭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盟友”。
只有,互相利用,和……互相戒备。
他们,就像两只,被关在了同一个,黑暗的斗兽场里的、最顶尖的、也最孤独的猛兽。
他们,会暂时地,联手,去咬死,那些,更弱小的、碍事的猎物。
但他们,彼此都清楚。
当所有的猎物,都被清除干净之后。
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更残酷,也更致命的……
终极对决。
一场,只能有一个,能活着,走出这座斗兽场的……
生死之战。
她缓缓地,抬起头。
她的目光,穿透了那扇,布满了灰尘的窗户,望向了虹口区的方向。
仿佛,能穿透,那重重的、物理和心理上的壁垒,与那个,同样,正坐在黑暗中,静静地,注视着她的男人,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充满了杀机的对视。
阁楼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是苏曼卿。
她的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散发着淡淡药香的汤药。
她走到,那个,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平稳的男人——赵峰的身边。
她用一把小小的、银质的汤匙,极其轻柔地,将那碗,能为他,续命的汤药,一点一点地,喂入了他那,干裂的嘴唇之中。
赵峰的伤,很重。
在那场地牢的爆炸中,为了掩护最后的兄弟撤退,他的后背,被一块飞溅的、烧红了的弹片,给狠狠地,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他,已经,昏迷了整整两天两夜。
至今,仍未醒来。
林薇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她,在这座孤岛之上,仅存的、两位,可以,托付生死的战友。
一个,重伤昏迷,生死未卜。
一个,则刚刚才从精神的地狱里,爬了回来,身上,还带着,无法被轻易抹去的、深深的烙印。
而她自己,则即将要,独自一人,去面对,那个,比她们之前遇到过的、所有敌人加起来,都更可怕的……
魔鬼。
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像一张冰冷的、潮湿的巨网,瞬间,将她,整个人,都彻底地,包裹了起来。
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窗外,那棵,在冬天,早已被寒风,吹得只剩下光秃秃枝丫的、干枯的梅花树下。
不知何时,悄然地,落下了一片,不知,是从何处,被风,吹来的、孤独的……
花瓣。
那花瓣,是白色的。
像雪,像泪,也像,一场,无声的葬礼。
梅,落了。
但它的香气,那股,混合了坚韧、高洁和死亡的、独特的香气,却早已,无声地,浸入了这座城市的、每一寸,早已被鲜血和背叛,所浸透了的……
骨髓。
林薇缓缓地,伸出手,在那扇,结满了水汽的、冰冷的玻璃窗上。
她用指尖,轻轻地,画出了一个,圈。
圈住的,是那份,由陈艺谋,送来的“整肃”名单上,第一个,该死的名字。
她知道,她的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恰恰相反,它,才刚刚,拉开了,那最黑暗,也最漫长的……
序幕。
悬念猜想:
影佐祯昭,真的相信了林薇的“德国特工”身份吗?
他,又将为林薇,设下怎样一个,更致命的、无法拒绝的“合作”陷阱?
而林薇,又将如何,利用陈艺谋这颗,已经深入敌人心脏的棋子,去进行,下一场,更宏大,也更危险的……
盗火之旅?
而重伤昏迷的赵峰,又能否,再次,从死亡的边缘,爬回来,回到她的身边,继续,当她那把,最锋利的、也是最忠诚的……
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