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
整座帝君主殿，仿佛连时间都被冻结了。
每一个妖族高层，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呆滞地看着那个孤身站在大殿中央的人类少年。
这死寂，持续了足足十个呼吸。
“噗……”
不知是谁，第一个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奇怪的闷笑。
这声笑，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我听到了什么？！”
熊霸天最先反应过来，他捂着自己的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他那巨大的身躯，笑得像是一座正在抖动的山峦！
“让万药园复生？！”
“哈哈哈哈！小子，你他妈是没睡醒，还是被驴踢了脑袋？！”
“就凭你？！”
他的笑声，充满了无尽的鄙夷和荒唐。
“老子没听错吧？他说要让那个死了三千年的鬼地方活过来？”
“疯了！这小子彻底疯了！”
“他以为他是谁？创世神吗？”
“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没有之一！”
狼族战将笑得龇牙咧嘴，露出了森白的獠牙。
“我看他不是疯了，他是想换一种死法！”
“没错！知道打不过熊将军，就想用这种哗众取宠的方式，来自寻死路！”
“这可比被熊将军一拳打成肉泥，要‘体面’多了！哈哈哈哈！”
虎族统领抱着胳膊，脸上满是猫戏老鼠般的讥讽。
“真是个小聪明啊！”
“可惜，在我们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最后的滑稽表演罢了！”
一时间，整个大殿，从刚才的杀气腾腾，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嘲笑声、讥讽声、鄙夷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在他们看来，楚墨提出的这个赌约，根本不是赌约，而是一份签好了名字的遗书。
一份史上最狂妄，也最愚蠢的遗书。
然而，在这片哄堂大笑之中，却有两个人没有笑。
天狐军师，胡媚儿。
以及，妖族女帝，凰曦月。
胡媚儿那双妩媚动人的狐狸眼，死死地眯了起来。
她没有看那些狂笑的同僚，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楚墨的身上。
这个人类，从始至终，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过。
那不是装出来的镇定。
也不是濒死前的疯狂。
那是一种……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对世间万物的绝对漠视和绝对自信。
就好像，让万药园复生这件事，对他而言，不过是抬抬手、动动嘴那么简单。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连胡媚儿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那可是连数代妖族老祖都束手无策的死地！
可是……
可是陛下身上的伤，那道林清寒留下的，纠缠了数百年的无解剑气……不也是被他治好了吗？
那不也同样是……神迹吗？
胡媚儿的心，乱了。
她第一次，对自己引以为傲的判断力，产生了怀疑。
而凰曦月，她想的更简单。
她看着那个在漫天嘲讽中，依旧身姿挺拔如剑的男人。
她想起了在万魔崖底，他那双闪烁着疯狂与狠厉的眼睛。
她想起了他身上那股神秘、浩瀚，充满了矛盾的生死之力。
她更想起了，他为自己疗伤时，那神乎其技、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
这个男人，本身就是一个行走的奇迹！
一个无法用常理来揣度的怪物！
既然如此……
赌一把又何妨！
“都给本帝……闭嘴！”
凰曦月冰冷的声音，陡然响起！
其中蕴含的无上威严，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全场的笑声。
所有妖族高层，都是一个激灵，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巴，看向女帝。
只见凰曦月一步踏出，走到楚墨的身旁，与他并肩而立。
她的目光，威严地扫过全场。
“好！”
“本帝，就做这个见证人！”
她看着楚墨，一字一句，声音响彻大殿，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
“若你成功！”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万妖殿，除本帝之外，唯一的至尊！”
“本帝将为你加冕，封号——枯荣帝君！”
“你的地位，与我平起平坐！”
枯荣帝君！
这四个字一出，全场再次哗然！
就连胡媚儿，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赌得也太大了！
“陛下！不可！”
“这太儿戏了！”
“帝君之位，岂能如此轻易许诺！”
然而，凰曦月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便压下了所有的反对之声。
她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冷酷。
“若你失败……”
她的话，还没说完。
楚墨便轻描淡写地接了过去，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我的人头，就挂在万妖殿的门口。”
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平静到让所有妖，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疯子！
这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好！”
凰曦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重重点头。
“赌约，成立！”
轰！
这个消息，像是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个万妖殿！
“听说了吗？那个女帝带回来的人族小子，要让万药园复活！”
“什么？！开什么玩笑！他脑子坏了吗？”
“不是玩笑！女帝陛下亲口答应了！还跟他立下了惊天赌约！”
“赌什么？”
“赌命！也赌我们整个妖族的未来！赢了，他就是和女帝平起平坐的枯-荣-帝-君！输了，他人头落地！”
“我操！这么刺激？！”
“走走走！快去看看！”
“必须去！老子活了几千年，还从没见过这么狂妄的人！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同去同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戏啊！”
一时间，整个万妖殿都动了起来。
无数道流光，从四面八方的宫殿中冲天而起。
那些原本正在闭关的、修炼的、巡逻的、守卫的妖族们，全都放下了手中的事情。
他们汇成一股洪流，浩浩荡荡地，朝着那个传说中的禁地——万药死园，涌了过去。
他们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看好戏的表情。
他们要去亲眼见证！
见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是如何被残酷的现实，狠狠地打脸！
然后，是如何在绝望和悔恨中，凄惨地死去！
万众瞩目之下。
楚墨，动了。
他没有理会身后那山呼海啸般的议论声。
也没有去看身旁凰曦月那复杂的眼神。
他只是转过身，迈开脚步，独自一人，朝着那座位于万妖殿最深处，散发着无尽死气的巨大园林，缓步走去。
前方，是死绝了三千年的禁地。
身后，是数万妖族充满讥讽与恶意的目光。
他的背影，在那些金碧辉煌、宏伟壮丽的宫殿群映衬下，显得那样的渺小。
渺小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但偏偏，那一步一步，却走得无比沉稳，无比坚定。
带着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
凰曦月站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那个连她都感到绝望的死亡之地。
不知为何，她那颗身为妖帝，早已坚如磐石的心，竟在此刻，没来由地狂跳起来。
她那双藏在宽大帝袍下的手，竟不由自主地，死死攥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