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黎明当然知道，高育良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话，而是在认真思考。
其实他很早之前就知道了教育的腐败，只是那时候他不管这些。
现在他是汉东省的一省之长，教育系统又在他的领导下，他决定不允许这些蛀虫腐蚀汉东的教育。
其它省份他也管不到，但是在汉东，他绝对不允许。
方黎明抬起头看向高育良，“玉良书记，那就按照你们政法委制定的来做，你任组长，林天任副组长！”
“是，方省长！我已经和林天同志说过了，他们公安厅已经派人去侦查了，这一次咱们一定要下一记重锤！”
方黎明抬起头看向窗外，此时的汉东的夜幕正缓缓降临，华灯初上，勾勒出省政府大楼庄严的轮廓。
“重锤…”
他缓缓重复着这两个字，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看到了更远的地方，“要锤得准，锤得狠，更要锤得稳。这件事，不能只是一阵风。”
高育良微微前倾身体，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锐利的光：“省长的意思是？”
“不仅要查！”
方黎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更要查透，查到底。无论涉及到谁，哪个部门，什么背景，一律按规矩办。”
证据扎实，程序合法。
这记重锤，要砸在七寸上，要能真正敲山震虎，而不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最后留下一地鸡毛，让人看了笑话。
高育良听到方黎明的话，他终于明白过来了。
他站起身来，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方黎明说道，“方省长，请您放心！这一次我们一定一查到底！”
方黎明听后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时间，“走吧！时间不早了一起去吃个便饭！”
高育良也没有拒绝，随后跟着方黎明一起出了办公室。
…………
京都的夜，很美！
只不过，此时有的人心里就不是那么美好了。
钟爱国再回到书房以后，他开始回忆莫学文的话。
他哪能不明白莫学文什么意思。
此刻他也知道，如果自己进去了，能帮自己的也只有莫学文了。
因为他们是一根绳上的，他想要保存钟家，就不得不接受莫学文提的意见。
他拿起自己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这也是他最后的底牌了。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那边传来一个青年的声音，“你好，那位！”
电话这边的钟爱国听到青年的声音，笑着说道，“小宋啊！是我！钟爱国！不知道陈老休息了吗？”
“是，钟书记啊！陈老还在客房呢，还没有睡！”警卫员小宋回复道。
“那麻烦你叫一下陈老，就说我有些事情想要仔细陈老！”钟爱国说道。
“好的，钟书记，您稍等一下，我去告诉陈老！”
片刻过后，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
“爱国啊！你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陈阁老问道。
“陈老，我有点事情，想要去拜访你！”钟爱国说道。
陈阁老的声音沉稳而略带疲惫，但并未犹豫：“你过来吧。”
钟爱国放下电话，又给司机拨了一个号码。
他吩咐司机备车，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出钟家宅邸，融入川流不息的车河。
四十分钟后，车子驶入西山一处院落。
警卫员小宋早已在门口等候，无声地引着钟爱国穿过庭院，走向书房。
陈阁老正坐在一张红木椅上，他手中捧着一杯热茶，水汽模糊了脸上的皱纹，却掩不住那双历经风雨依然锐利的眼睛。
“坐吧。”
陈阁老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次这个时间来找我。”
钟爱国苦笑一声，在陈阁老面前显得格外恭敬：“老师，学生遇到难关了。”
茶香在空气中缓缓弥漫，钟爱国将莫学文的话和自己的处境娓娓道来。
陈阁老静静听着，不时啜一口茶，脸上看不出喜怒。
“莫学文这是在逼你站队啊。”
陈阁老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一针见血，“他哪里是想保钟家，分明是要把你最后的价值榨干。”
钟爱国喉结滑动：“学生明白。但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陈阁老放下茶杯，目光如炬：“爱国，你还记得三十年前，你在党校学习时，我问过你的问题吗？”
钟爱国微微一怔，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您问我认为，为官者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
“你的回答是什么？”
陈阁老向前倾身。
“我说……是审时度势，明哲保身。”钟爱国声音渐低。
陈阁老摇头：“不，你当时说的是‘铁肩担道义’。后来是我告诉你，官场险恶，有时需要明哲保身。”
钟爱国默然。
陈阁老叹息一声：“我教了你太多权谋之术，却忘了告诉你，有些底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突破的。”
陈阁老忽然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景色，“莫学文这条路是死路。他背后的人胃口太大，你填不饱他们。就算填饱了，你也成了弃子。”
钟爱国脸色苍白：“可是老师，我已经……”
“还没有到最后时刻。”
陈阁老转身，目光灼灼，“你手里是不是还有一份关于东海项目的材料？当年你留了一手，对吧？”
钟爱国震惊地抬头：“您怎么知道？”
“我虽然退了，但不是瞎了。”
陈阁老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那份材料，该见见光了。不过不是交给莫学文，也不是交给纪委。”
“那交给谁？”钟爱国困惑不解。
陈阁老缓缓说出一个名字，钟爱国愕然：“为什么是他？他可是……”
“正是因为他与你素无交集，与莫学文也不是一路人，反而能保住你。”
陈阁老走回座位，声音压得更低，“有时候，置之死地而后生。你现在需要的不是自保，而是立功。”
钟爱国恍然大悟，却又忧心忡忡：“但这风险太大了，万一……”
“没有万一。”
陈阁老斩钉截铁，“爱国，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之一。这些年来，你走得有些远了，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这份材料交出去，或许保不住你的职位，但至少能保住钟家，保住你的自由。”
钟爱国沉默良久，终于抬起头，眼中有了决断：“我明白了，老师。”
离开西山时，外面已经是灯光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