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复生先来到工艺美术商场,他打算给那个二十四节气的折扇配一个扇盒,本来他是打算直接把扇子直送给林董的,可是柳七娘却说:那有郎君这样送礼的?你送的礼再好,没有包装,人家也看不上眼。
王复生有一个好处,就是听劝,他想了想,觉得自己的鬼婆娘说的对,就打算给扇子搭一个盒子,于是,他来到了工艺美术商场,商场里面根本没有客人,只有两个售货员大姐在柜台后面玩手机。看到他进来了,也只是看了一眼,没再理他。
这家工艺美术商场在二三十年前,那是相当的热闹,当时在那里都能买到当代名家的字画,随着岁月的变迁,工艺美术商场就和附近和国货和新华书店一样,完犊子了。也没完全完,起码人家是国企,四层楼还属于工艺美术。
王复生推开工艺美术商场的玻璃门,冷气扑面而来。两个穿着蓝工装的售货员大姐窝在柜台后面,一个在刷短视频,外放的声音刺耳得很;另一个正用手机玩消消乐,头都没抬一下。
大姐,麻烦问下。王复生凑近柜台,手指在玻璃台面上敲了敲,有装折扇的盒子吗?
刷短视频的大姐这才抬眼,一脸茫然:啥盒子?
就是装这种折扇的。王复生比划了个开合的动作,木头的,讲究点的...
现在谁还用那个啊!大姐撇撇嘴,转头对同事说,哎,张姐,咱这儿有扇子盒吗?
玩消消乐的张姐头也不抬:装扇子还用盒子?拿个塑料袋不就得了!
王复生嘴角抽了抽,强挤出个笑脸:那行,谢谢啊。
走出商场,他摸出根烟点上,心里直嘀咕:这国营店真是完犊子了,连扇盒都不知道是啥。抬头看了眼商场门头工艺美术四个褪色的大字,摇摇头走了。
——
昌乐路文化市场倒是热闹些。王复生挨家挨户地问,大多数店主一听就摆手:
扇盒?早不卖那玩意儿了!
现在都直接挂墙上,谁还装盒啊!
您去古董市场看看吧...
走到市场最里头,有家叫文雅阁的小店。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瘦高个,正戴着老花镜修一把紫砂壶。
老板,有装折扇的盒子吗?王复生已经不抱希望了。
没想到老板放下壶,推了推眼镜:要什么材质的?
王复生眼睛一亮:有好点的吗?送人用的。
老板慢悠悠地起身,从柜台底下拖出个落满灰的纸箱,吹了吹灰:就剩这几个了。
箱子里躺着四个盒子。王复生一眼就相中那个金丝楠木的,拿起来一闻,还有股淡淡的樟脑香。
多少钱?
一千八。
太贵了!王复生皱眉,这又不是古董...
老板不紧不慢地擦着眼镜:小兄弟,这可是苏州老匠人做的,你看这榫卯...他指着盒角的接缝处,现在哪还有人做这个?
王复生摩挲着盒面上精致的浮雕,心想:林老爷子识货,这盒子配那缂丝扇正合适...
一千五,行就拿走。
老板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唉,赔本卖给你吧!
付完钱,王复生把缂丝扇小心地放进盒里,严丝合缝。他满意地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老板,这盒子以前装过扇子吗?
老板正数钱,头也不抬:装过,前年有个老先生来买走的,说是要装唐伯虎的扇面...突然意识到说漏嘴,赶紧补了句,仿的!肯定是仿的!
王复生乐了,夹着盒子往外走,心想:这老狐狸,八成是把人家祖传的扇面给忽悠卖了...
走到市场口,他回头看了眼文雅阁的招牌,摇摇头笑了:这年头,好东西都藏在破烂堆里。
王复生站在穿衣镜前系领带,手指在温莎结上调整第三次时,柳七娘端着茶走了进来。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旗袍,发髻挽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比平时更端庄。
郎君准备带什么贺礼?她把茶放在梳妆台上,目光扫过床头柜的几个礼盒。
王复生打开保险柜,取出金丝楠木扇盒:就这个春分缂丝扇,再搭上...他的手在云纹披肩上顿了顿。
哟,这么精致的披肩。杨小狐推门进来,今天穿了套香奈儿套装,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没发出一点声响,是要送给林大小姐的吧?
王复生把披肩叠好放进纸袋:林董过寿,给他女儿带件小礼物怎么了?
小礼物?杨小狐抱起手臂,这两样加起来值一千多万,你可真大方。她看了眼敞开的聘礼箱,拿我哥的聘礼做人情?
咱们住的别墅还是林安琪送的呢。王复生系好袖扣,从箱子里拿出个锦盒扔给杨小狐,喏,这串鲛珠项链给你,别闹了。
杨小狐接住盒子,打开看了眼,嘴角忍不住上扬:这还差不多。她把盒子塞进手包,又瞥了眼披肩,不过你确定林大小姐会喜欢这种老式花样?
缂丝云纹还算老式?王复生整理好西装,比你那些亮片裙子有品味多了。
柳七娘轻轻咳嗽一声:时间不早了,郎君该出发了。
杨小狐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确定冥罗昙不会...
放心,王复生拎起礼物袋,她总不会在寿宴上闹事。
林安琪的玛莎拉在别墅门前按了两声喇叭。王复生拎着礼物袋快步走出,只见她今天穿了件黛青色旗袍,发髻用一根白玉簪松松挽着,比平日多了几分温婉。
林总亲自来接,我真是受宠若惊。王复生笑着拉开车门,却在看到副驾的苏晚时愣了一下。
苏晚晃了晃手中的礼盒:怎么,不欢迎我这个电灯泡?她今天难得化了全妆,耳垂上的翡翠坠子随着转头轻轻晃动,林伯父看着我长大的,他的寿宴我怎么能缺席?
王复生注意到苏晚的礼盒包装考究,烫金的荣宝斋字样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再看看自己手里朴素的纸袋,不禁有些窘迫。
王部长要是手头紧...苏晚话没说完,林安琪就轻哼一声:苏苏,王部长那点工资,能来就是给面子了。她透过后视镜瞥了眼王复生,礼轻情意重,对吧?
苏晚吐了吐舌头,转头望向窗外。王复生摩挲着纸袋里的缂丝扇盒,心想待会打开时,不知道能不能扳回一城。
车子驶入老城区,最终停在一座青砖小院前。院门口停着一排豪车,最显眼的是那辆挂着政府牌照的奥迪A6。几个穿行政夹克的男人正在门口寒暄,见到林安琪下车,纷纷点头致意。
这是我家老宅,林安琪接过王复生手中的礼物,发家之前,我们就住在这里,后来,父亲舍不得这里,每年生日都要回来办。
王复生正要回应,突然看到裴砚卿从院里走出来。这位总经理今天穿了身定制西装,胸前的口袋巾折成完美的三角。他手里捧着个紫檀木匣,看到三人时明显僵了一下。
裴总。林安琪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裴砚卿的目光在王复生身上停留了几秒,嘴角扯出个假笑:王部长也来了?真是...难得。他晃了晃手中的木匣,刚淘到的乾隆年间鼻烟壶,希望林董喜欢。
王复生注意到裴砚卿左手还缠着纱布——那是上周被文件柜夹伤的。“这个总经理怎么比我这个仓储部长还容易受伤?”他正要开口,苏晚突然挽住他的胳膊:裴总,您这鼻烟壶的锦盒...怎么像是我们古玩城批发的呀?
裴砚卿脸色一变,还没等他反驳,院里传来林董事长洪亮的声音:都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