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众人或期待、或惊讶、或震惊、或疑惑的种种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王复生心里先是一紧,随即一股“终于轮到我了”的使命感涌了上来。他深吸一口气,暗下决心:“稳住,一定要表现好,不能掉链子!”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嗓子,将本就坐得笔直的身子挺得更直了,目光迎向首辅,语气肯定地说道:
“首辅,我认为没有问题。”
他这话一出,除了首辅和王副主任,在场其他人全都懵了!
首辅问得莫名其妙,王复生回答得更是没头没脑!什么问题就没有问题?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然而,真正完全理解这两人之间加密对话的,只有王副主任。首辅看似没头没尾的问题,其完整版是:“(工厂定在)董家口(园区),你(的地府资源)供货,没有问题吧?” 这是在确认最核心、最隐秘的供应链环节是否畅通。
而王复生的回答,其完整版则是:“(地府资源运输)没有问题,(无论工厂建在琴岛)哪里我都能送到。” 他这话底气十足,别说董家口了,就算首辅要求把原材料直接运到这间市府休息室,他也有办法做到。
首辅得到了这个最关键的保证,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微微颔首。他不再看王复生,而是扭头对王副主任吩咐道,语气如同敲下定音锤:
“小王说没问题。那么,选址就这么定了,董家口。”
王副主任立刻恭敬地应道:“好的,首辅。” 随即,他转向孟怀瑾副市长和江市长,语气转为公务程序化的交代:
“这样,就麻烦琴岛市方面,尽快以市政府名义,向办公厅提交一份 《关于推荐琴岛董家口经济区作为国家精炼集团首座工厂项目拟选址的情况报告》 (注:这种报告通常名为“项目选址建议报告”或“用地推荐报告”),附上孟副市长刚才提到的详细优势分析和地块具体情况。”
听着这两位大佬如同闲聊般,三言两语就拍板了一件投资百亿、关乎国运的战略项目,而且决策依据竟然是那个年轻人一句没头没脑的“没问题”,在场除了知情的几人外,其余人的心态瞬间全炸了!
尚副省长 脑子里“嗡”的一声,他感觉自己几十年的官场经验在此刻完全不够用了。一个正中枢领导,竟然依据一个年轻企业家的一句模糊表态来做最终决策?这王复生到底是什么人?!他的背景倒底有多深?!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一股巨大的好奇心从他心底升起。
荣书记和江市长 两人表面上还维持着镇定,但内心已是翻江倒海。他们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度的震惊和一丝后怕。他们之前只是猜测王复生背景深,但万万没想到能深到这种程度!他的“没问题”三个字,在首辅那里的分量,竟然比他们整个市委市政府的论证报告还重?!这年轻人哪里是什么“青年俊杰”,分明是一尊能动用最高资源、直接影响国策的“真神”啊!
其他随行的厅局级干部 更是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他们看着坐在末座、之前还被他们或忽视或好奇打量着的王复生,此刻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一层神秘而耀眼的光环。一句“没问题”就定下了董家口?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关系硬”能解释的了,这简直是……言出法随?!
整个休息室里,一种无声的震撼在弥漫。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今天见证的,绝不仅仅是一个项目的落地,更是一个他们无法理解的、新的权力与资源格局的诞生。而王复生这个名字,从此刻起,在他们心中已经拥有了完全不同、甚至堪称恐怖的重量。
眼看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初步定下基调,首辅一直紧绷的精神似乎稍稍松弛了一些,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些许疲惫。这也着实难为他老人家了,年过花甲,日理万机,今天更是清晨便乘专机赶赴琴岛,飞行途中还在批阅积压的文件,落地后立刻投入高强度的调研和会见,连轴转到此刻已近午时。虽有随行的保健医生精心调理,各种营养品支撑着,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精力的大量消耗是实实在在的。
首辅这细微的疲态,王副主任和高秘书都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高秘书随即俯身,在首辅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请示道:“首长,时间不早了,您看是不是先稍事休息,养养精神?后续的安排……”
首辅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王副主任立刻心领神会,面向众人,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地说道:“各位,首长需要休息一下。大家也辛苦了,请先休息两个小时,下午的活动安排会另行通知。”
听闻此言,在场众人立刻知趣地纷纷起身,准备告辞离开。王复生也混在人群中,觉得自己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正打算跟着人流往外走。
就在这时,王副主任又补充道:“尚副省长、荣书记、江市长,哦,还有孟怀瑾同志,请你们四位稍留一步。”
王复生一听没有点自己的名字,更加确定没自己什么事了,脚步不停。
然而,他刚迈出两步,高秘书温和却清晰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复生同志,请你也留一下。首长还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聊聊。”
这句话如同有魔力一般,瞬间定住了王复生的脚步,也引来了尚未完全离开的几位领导无比复杂、掺杂着难以言喻的羡慕甚至是些许嫉妒的目光。能被首辅在疲惫之时还点名“单独聊聊”,这是何等的殊荣和信号!
王复生在众人目光的“洗礼”下,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
等到其他无关人员都已离开,王副主任便带着被点名的尚副省长、荣书记、江市长和孟怀瑾,移步前往另一间小会议室。在那里,他们将商讨的,才是关于项目落地、政策配套、资源协调等更为具体和实质性的内容。
休息室里,转眼间就只剩下首辅、高秘书,以及有些手足无措的王复生。
首辅看着站在原地、显得有些拘谨的年轻人,脸上露出了更为慈和的笑容,他抬手,指了指身边那个空出来的、原本属于尚副省长的座位,语气温和得像是在招呼自家子侄:
“小同志,别站着了。来,坐到这儿来,我们随便聊几句。”
王复生听到首辅的话,老老实实地依言走过去,在那张尚有余温的沙发上坐下。他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腰背挺得笔直,眼神专注地看着首辅,那姿态活脱脱就是一个在老师面前准备认真听讲的小学生。
说来也怪,经过这一上午的“惊吓”、忐忑和最终在关键时刻的表态,王复生发现自己面对首辅时,心里最初那种面对云端人物的“高山仰止”之感,反而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更为真挚的尊敬。他依然清晰地知道眼前老人的身份和分量,但少了几分本能的距离感,多了几分可以沟通的实感。
首辅看着他这副既恭敬又难掩青涩紧张的模样,不由得莞尔一笑,那笑容里带着长辈特有的宽和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轻轻摆了摆手,语气愈发温和:
“小王同志,到了这里,就不要再拘着了,更不用紧张。我们就是随便聊几句,说说话。”
王复生用力点了点头,像是要给自己打气,声音比刚才稍微放开了一点:“嗯,首长,我不紧张。” 话虽这么说,但他那紧紧并拢的双膝和微微绷着的肩膀,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些许不平静。不过,这强作镇定又带着点憨直的回答,反而显得格外真实。
首辅看着王复生那副努力想放松却依旧绷着的样子,知道让他立刻松弛下来属实是强人所难了。他不再强求,而是自己先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身体更舒适地陷入沙发里,营造出一种更为闲谈的氛围,这才缓缓开口:
“复生同志,刚才在会上,我特意点名问你那个问题,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他目光温和,却带着洞察人心的力量,“不仅仅是为了确认技术细节,更重要的是,要在尚副省长、荣书记、江市长他们面前,为你‘立’起来。”
王复生眼神一凝,听得更加专注。
“为什么呢?”首辅自问自答,一只手轻轻点在沙发扶手上,“因为在今天这个屋子里,或者说,在我日常接触的很多人里,你身上还保留着一份难得的‘真’。我不是说其他人不坦率、不真诚,但他们所处的位子、所经历的风浪,已经让他们习惯于、也必须习惯于将自己的真实情绪和想法,包裹在一层又一层的‘得体’与‘考量’之下。这是一种职业素养,但也是一种必要的保护。”
他说着,目光转向一旁正在安静记录的高秘书,像是寻求印证:“高秘书,你说呢?”
高秘书闻言,从记录中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一丝被说中心事的、略带尴尬的笑容:“首长观察入微,确实如此。很多时候,我们呈现出来的,是经过反复权衡后,认为最‘适宜’的状态。”
首辅微微颔首,重新看向一脸若有所思的王复生:“你以为刚才那些人,脸上表现出来的惊讶、赞同、期待,就完全是他们内心最真实的、第一时间的反应吗?不全是。那可能是他们过滤了好几层,认为应该让我看到的情绪。他们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是什么?有时候他们自己都未必能立刻厘清,而我,隔着这层层‘表演’,就更难看得真切了。不过,”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对得力干将的信任,“我估计,小国(国处长)那边,应该能掌握得更清楚一些。”
王复生听得内心震撼不已。他之前只觉得那些领导们气场强大,反应得体,却从未想过这背后还有如此深的门道。首辅的眼光竟然如此毒辣,能穿透那些连他本人都没察觉到的“表演”,直指人心深处的复杂博弈。
首辅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高秘书立刻上前,动作娴熟地将杯盖拧好,收了回去。这个细微的动作,也昭示着谈话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我叫你单独留下来,第一个目的,刚才已经说了,为你‘立威’。”首辅放下水杯,目光变得更为郑重,“这第二个目的,是关于你未来的安排。我和王副主任、科技部部首,他们商议过,建议你在新成立的精炼集团里,担任一个职务。这个职务,表面上看起来可能不那么显赫,不直接参与生产经营,但实际上是整个项目能否顺利推进的关键枢纽和安全阀。”
王复生听到这里,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心里既感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首辅看向高秘书:“具体的职务设计和职责,让高秘书跟你详细说说。”
高秘书会意,面向王复生,语气清晰而严谨:“我们为你设计的职务是——‘合规与特殊资源协调办公室主任’。”
王复生眨了眨眼,脸上写满了困惑:“高秘书,这个……具体是做什么的?听起来好像……有点普通?”他实在没搞懂这个绕口的头衔到底意味着什么。
高秘书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耐心地解释道:“这个职务的设计,精妙之处就在于它的‘表里不一’,用普通的名称,掩盖极其核心的职能。”
“其‘表’,也就是对外的公开职责,主要包括:”
确保项目建设与运营全过程,符合国家及集团内部的各项规章制度(听起来像是审计或法务)。
协调集团内部不同部门,以及集团与地方政府之间的资源对接与信息沟通(听起来像是行政或公关)。
参与重要合同与关键流程的合规性初步审核(听起来像是流程把关)。
“这些表面职责,” 高秘书强调,“为你名正言顺地介入项目任何一个环节、接触任何一位负责人、过问任何一件‘敏感’事务,提供了完美的‘保护色’和通行证。没有人会质疑一个‘合规办主任’为什么问东问西。”
“而其‘里’,也就是真正的核心使命,有两项,都属于最高机密:”
隐蔽的‘监察者’:你将是隐藏在项目内部的“眼睛”,直接对最高层负责,确保这项国运工程不被任何内部腐蚀、外部渗透或短视行为所破坏。
唯一的‘通道’:你将是连接那个特殊资源渠道与现实工厂的“唯一桥梁”。所有特供资源的接收、真实性鉴证、以及后续调配指令的下达,都由你全权负责。
“为了确保你能真正履行这两项核心使命,” 高秘书最后说道,语气不容置疑,“这个职位被赋予了以下几项关键,甚至可以说是超然的职权:”
独立的报告渠道:你不仅向集团总经理汇报,更拥有一条直达首辅办公室(或“盘古计划”领导小组)的密报渠道,遇有重大情况,可越级直接上报。
关键节点的一票否决权:在涉及资源安全、核心工艺保密、重大资金异常等风险节点上,你拥有基于专业判断(或特殊信息)的“一票否决权”,可以强行中止你认为有风险的进程。
特殊资源的独家签验权:所有从特殊渠道运抵的“货物”,必须经你本人亲自签字确认、核验无误后,才能进入工厂的下一个环节。你是资源流入的唯一“阀门”。
这一连串的解释,如同醍醐灌顶,又如同惊雷炸响,让王复生彻底明白了自己将要扮演的角色——一个手握尚方宝剑、隐藏在幕后的“监军”与“钥匙保管员”。这权力大得吓人,责任也重得吓人。
“为什么要将如此特殊且重要的职责交给你?”高秘书仿佛看穿了王复生的心思,自问自答道,语气冷静而客观,像是在分析一个精密的仪器,“这背后是基于多重考量,而你的特殊性,恰好能完美应对这些挑战。”
“首先,是 身份与能力的极致反差。”高秘书竖起一根手指,“一个头衔看似普通、甚至有些边缘的‘合规办主任’,却可能在某些关键时刻,让封疆大吏、行业巨头都不得不慎重对待,心生敬畏。这种反差,本身就是一层绝佳的保护和威慑。”
“其次,你将天然地成为一个 ‘找茬者’。”他竖起第二根手指,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现实感,“你的核心职责之一就是合规检查,这注定会让你站在追求建设速度的工程团队、谋求地方利益最大化的官员、乃至可能渗透进来的外部势力的对立面。冲突、摩擦、非议,甚至明枪暗箭,都将是你工作中的常态。你需要有足够的心理韧性和手腕,去应对这些因职责而生的天然矛盾。”
“第三,是 信息的极度不对称。”他竖起第三根手指,目光深邃,“你,是这间屋子里除了首长和我们几人之外,唯一知晓全部核心真相的人。而其他人,包括集团高管、地方大员,都将在不同层级的信息屏障下工作。这种巨大的信息差,会催生出无数的误解、猜忌、试探,甚至是各种形式的拉拢和腐蚀。你会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在你面前‘表演’,试图摸清你的底细,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和观察人性的窗口。”
这时,一直安静聆听的首辅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补充了最关键的一点:
“更重要的是,你需要 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孤独与重压。”首辅的目光仿佛能看进王复生的灵魂深处,“作为唯一连通两个世界、守护着最高秘密的‘节点’,你内心的负担是外人无法体会的。这份孤独和压力,既是磨砺,也是促使你不断成长、坚守本心的强大动力……”
首辅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剖析着王复生的本质:
“而且,根据严部首和国处长提供的情报与评估,你身上有一种难得的特质——你是一个几乎没有传统意义上‘软肋’的人,一个难以被外界常规手段动摇的‘孤臣’。”
王复生听到这里,心中猛地一震,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瞬间豁然开朗!
是啊!首辅和中枢看中的,正是他这种近乎“六边形战士”般的完美人设!
家人牵绊? 他本就是孤儿,了无牵挂。
红颜软肋? 柳七娘是鬼王,杨小狐是狐仙,林安琪是商界巨擘之女且自身能力极强,哪一个是可以轻易被人拿捏、用来威胁他的?波斯、米璐、安莫西也处于王府和mSS的双重保护之下。
财富诱惑? 他坐拥百亿资产,早已财务自由,寻常的利益输送根本动不了他的心。
权力欲望? 他本就志不在此,地府三品荡寇将军的身份,让阳间的官位对他吸引力有限。
他就像一块浑然天成、几乎没有缝隙的顽石,不惧风吹雨打,不畏威逼利诱。这种独特的、超然于普通社会关系网之外的处境,使得他成为了执行这项绝密任务最理想、也最让中枢放心的人选。
想通了这一切,王复生不由得在心底倒吸一口凉气,既感到一种被彻底“看穿”的凛然,又涌起一股“舍我其谁”的宿命感。他这个看似不靠谱的“普通人”,竟然在阴差阳错之间,成了支撑的关键支点上,那颗最合适、也最坚固的“螺丝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