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不再搭理他,转而对凉师爷说:您再说详细点儿?那黑色甲片有什么特别之处?说得具体些,说不定我能想起来。
实在惭愧,凉师爷歉然道,在下也只是道听途说,并未亲眼所见。况且时日已久,若要细说那东西的名称特征,一时还真记不清了。
小三爷,依我看您不必太在意。这未必是坏事,方才要不是您出手相救,我早被螭蛊控制变成行尸走肉,最后烂在这墓里了。想来这是天意。往后您要再下墓,有这特殊血脉护身,岂不是更添助力?凉师爷劝慰道。
吴邪暗自思忖:这趟险象环生,可见我命里带煞。要是再去倒斗,只怕凶多吉少。
他开口道:说得也是,先不想这些。既然有办法脱身,管它是靠血还是什么,赶紧离开这鬼地方要紧,得尽快跟三叔会合。
凉师爷本想再歇会儿,可见四周螭蛊蠢动,还是觉得跟着吴邪更稳妥。三人刚爬出几步,老杨突然一把抓住吴邪手腕。
等等等,我老杨声音沙哑,气若游丝。
吴邪回头一看,只见老杨脸色惨白,满头冷汗,表情痛苦不堪。他心头一紧,连忙扶住对方:老杨你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别吓唬我!
“我我也说不准刚刚一笑,后背就跟刀扎似的疼,可能是绳子断的时候撞伤了。你你帮我看看,怎么突然这么疼?整个人都使不上劲儿了”老杨疼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其实绳索断裂那一下,冲击力极强,吴邪自己也浑身疼得厉害,只是先前情况紧急,顾不得这些。现在螭蛊暂时退去,精神稍微放松,疼痛立刻席卷全身,几乎让人无法忍受。
老杨处在绳索末端,承受的冲击最大,伤势自然最重。吴邪盯着他惨白的脸色,心里直犯嘀咕:该不会是骨头断了吧?
“别乱动,我帮你看看。”
吴邪边说边掀开老杨的衣服。手电光一照,只见老杨后背第三根肋骨附近青紫一片,皮肤微微凹陷。手指刚碰到伤处,老杨就发出一声惨叫,身子猛地弓起,差点把吴邪从崖壁上掀下去。
“糟了。”吴邪心里咯噔一下,“轻轻一碰就疼成这样,恐怕是骨折了。”
“你你碰哪儿了?”老杨疼得脸都扭曲了,冷汗直冒地转过头,“老子半条命都快没了!”
“现在没条件检查,但你这反应”吴邪按住他颤抖的肩膀,“不能再往上爬了。万一是粉碎性骨折,剧烈运动可能加重伤势。得赶紧找个地方处理。”
“处理个屁!”老杨吐了口血沫,“手电撑不了多久,必须尽快和方余会合!物资可都在他那儿!”
“杨爷,”凉师爷突然开口,“吴爷说得对。您背上都变形了,要是断骨扎到内脏”他抬手在脖子上一划,“我略懂医术,反正离山顶不远,检查一下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老杨刚要骂人,剧痛却让他只能倒吸凉气。
吴邪迅速扫视四周,余光瞥见侧面有几个低矮的岩洞,洞口岩石较为平整。他朝凉师爷使了个眼色,两人二话不说架起老杨,就近挑了个看起来还算完好的岩洞钻了进去。吴邪顺手把火把插在洞口,以防那些螭蛊再次偷袭。
这处岩洞纵深七八米,高度不足一米。洞内阴暗潮湿,岩壁布满霉斑,地面上依稀可见些许人类活动痕迹。走到尽头只需五六步,迎面是块凹凸不平的石壁,暂时未见其他异常状况。
吴邪将洞穴仔细检查一遍,确认安全后才收好手枪。凉师爷确实有两下子,只见他麻利地用拍子撩制作简易固定装置,绑缚在老杨背上后,老杨痛苦的神色顿时缓和不少。
凉师爷确实是个能人,往后探墓正需要这样的帮手。不像方余那个家伙,总藏着掖着,不到危急关头绝不出手。吴邪暗自思忖。
约莫一刻钟后,见凉师爷起身拍打衣袖上的尘土,吴邪赶忙将他拉到一旁。凉师爷,老杨这伤究竟如何?我看像是伤到骨头,但具体情况实在拿不准。
凉师爷凑近低语:杨爷的骨头虽未折断,但肯定有了裂纹。眼下只是临时固定,能缓解疼痛避免二次伤害。吴爷,您得劝劝这位爷,以他现在的状况要是强行攀爬,只怕要把性命丢在这古墓里了。
吴邪默不作声,淡淡扫了凉师爷一眼,心知这话另有深意。凉师爷分明是在暗示大家应该知难而退,类似的暗示这趟行程已不是头一遭了。
对凉师爷这单薄身板来说,这般冒险确实勉强,能活到现在实属祖上积德。
吴邪早察觉凉师爷萌生退意,只是碍于老杨态度坚决不好明说。如今抓到机会,自然要趁机脱身。
说到底,吴邪对凉师爷始终心存戒备终究不是同路人,不可能全然信任。就连老杨的伤势,凉师爷那番话是真是假,他也难以判断。
吴爷,凉师爷搓着手道,您提防我是应当的。江湖险恶,谁没个防备?可我凉师爷行事向来光明磊落,绝不坑害同伴。您看眼下这情形,再往上走,恐怕真要闹出人命
见吴邪依旧沉默,凉师爷偷瞄了眼缩在角落的老杨,赶忙又道。
吴邪盯着老杨痛苦的脸,半晌才拍了拍凉师爷的肩膀:这事儿不急。方余还在上面,总不能丢下他不管。你先休息,就算要走也得攒够力气底下还不知道有什么古怪。
凉师爷嘟囔着挪到石壁边,揉着发酸的腿不再说话。
收拾完寥寥无几的装备,吴邪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出神。老杨说的原本引不起他的兴趣,要不是那枚六角铜铃
如今历经艰险爬到这儿,空手而归实在憋屈。可凉师爷没说错:方余生死未卜,老杨断了腿,凉师爷奄奄一息,自己也精疲力尽这时候硬闯,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老杨向来脾气古怪,虽说知道他肯定瞒着事儿,但上去后究竟会怎样谁都没底。老杨不会害他,可万一竹篮打水一场空,倒不如趁早断了这个念头。
这么一来,老杨反倒成了难题。毕竟吴邪向来和老杨、方余同进退。凉师爷终究是个外人,要是吴邪帮着他对付老杨,怕是连兄弟都没得做。
凉师爷看着窝囊,实则是个 湖,说不定这就是他设的局,真要听他的,搞不好就中计了。眼下这情形,真是进退维谷。
吴邪思来想去,总算想出个两全的法子。
等他们缓过劲,老杨要是再不说实话,就直接带他撤;要是他能交代清楚,大不了赌一把接着上。不过方余确实棘手,以他的本事在这种地方吃不了亏,可要是就这么抛下他,实在不够义气。
他觉得凉师爷应该不会反对,老杨或许会闹腾,但瞧他现在这副模样,肯定拗不过自己,实在不行就一枪托砸晕了扛走。说到底,这烂摊子还不是老杨自己惹的?只是这话现在万万不能提,免得又吵起来耽误大伙儿休息。
吴邪侧头瞥了眼同伴,凉师爷正打着呼噜酣睡,显然疲惫不堪。老杨虽闭着眼睛,但眉头微蹙,大约是背部的伤让他无法安眠。
洞内寒气逼人,但比起悬在青铜树上的滋味要好得多。见两人都已睡熟,阵阵困意也席卷而来,吴邪心里告诫自己不能睡,可终究抵不过疲倦,意识渐渐模糊。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醒来时手脚舒展,却因久未活动而酥麻刺痛。洞口的火把火光微弱,显然已过了很久。
他急忙起身查看外头的情况,那些可怖的螭蛊大多散去,只剩零星几只仍在游荡。见状,吴邪稍稍松了口气,抓起手电继续向上攀爬。
从这个位置望去,青铜树顶不过三四个小时的路程。目标近在咫尺,若此时放弃折返,实在不甘心。念头刚起,吴邪忽然一愣,使劲揉了揉脸。
关键时刻不能犹豫,既然决定了就别动摇,否则老杨那张嘴非得把我劝回去不可。
老杨仍昏迷着,但神色舒缓了些,状态似乎好转了几分。吴邪正想找凉师爷商量对策,一扭头却猛然发现本该躺着人的地方空无一人!
糟了!
冷汗瞬间渗出。手电光扫向洞穴深处,哪还有凉师爷的身影?更糟的是,原本压在老杨身旁的固定木板也不见了。吴邪下意识摸向腰间配枪竟已不翼而飞!
该死!
他咬牙低骂。没想到那个看似胆小无能的老滑头,趁他们熟睡时卷走仅剩的装备溜之大吉。
吴邪猛然警觉,这老狐狸为何不把手电一起带走?摸黑行动不是找死吗?
形势紧迫,不容多想。吴邪抄起火把便要追赶以凉师爷那虚弱的体力,绝对跑不远,全力追击或许还能拦住。
他刚冲出洞口,还未看清凉师爷的去向,骤然一道黑影凌空袭来那人飞身而下,靴底重重踹在他胸口。这一脚力道极猛,吴邪被踹得踉跄后退,后背狠狠撞上洞壁,肺里的空气被挤得从鼻腔喷了出来。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下颌却猛然挨了一记上勾拳。这一击打得他眼前金星四溅,耳中嗡鸣不断。在恍惚的瞬间,他看到一个叼着烟的胖子正弯腰钻进洞口,手中那把截短了枪管的猎枪泛着森冷的光。凉师爷紧随其后,脸色惨白如纸,活像个卑躬屈膝的跟班。虽然记不清这胖子姓王还是姓李,但吴邪立刻认出这就是那两个广东人中的一个。
冰凉的枪管抵上太阳穴时,吴邪已被胖子用枪逼到了岩壁边。他听见胖子操着浓重的粤语口音问道:老凉,边个后生仔话饮过麒麟血啊?
凉师爷阴侧侧地朝吴邪努了努嘴,那眼神就像在打量案板上的鱼肉。吴邪死死盯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他恨不得把这叛徒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个遍,可黑洞洞的枪口让他把话全都咽了回去。
胖子突然从登山包里掏出一盏高原用的灯,橘黄色的火苗地窜起,瞬间将岩洞照得通明。更出乎意料的是,几块军用压缩饼干紧接着被扔到了吴邪腿上。他怔怔地看着这些食物,突然抓起饼干狠狠砸了回去:要杀要剐随你们便!老子二十年后
睇到冇?凉师爷突然笑出了声,转头对胖子摊手,青铜就系青铜,死到临头都唔知惊。胖子摇了摇头,又把饼干抛回吴邪脚边。
年纪轻轻就出来闯荡?得多长点心眼。给你吃的,就说明没打算要你的命。就你这副德性和脑子,要是碰上脾气暴的,二话不说就直接送你归西了。
胖子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笑容。
吴邪心里清楚,眼前这人和老泰完全是两种类型。老泰一看就是 不眨眼的狠角色,而这个胖老板却是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让人不自觉地放松警惕。
可让吴邪想不通的是,刚才胖子踹他的那一脚,力道精准,分明是练家子。一个整天在古董堆里打转的生意人,怎么会有这样的身手?这胖子到底是什么来路?吴邪越想越觉得蹊跷。
王老板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口烟雾,沉声道:“小兄弟,别多心,老泰那伙人都是亡命之徒,我可跟他们不一样。我就是个正经商人,你要明白,在商言商,没有永恒的伙伴,也没有永恒的仇敌,只看利益是否一致。”
“王老板,这俩都是初出茅庐的愣小子,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他们认死理,姓吴的勉强能沟通,地上躺的那个要是醒了,指不定又得闹腾。”凉师爷赶忙接话。
“好,那我就直说了。”王老板微微颔首,“我这人向来以和为贵,不爱动刀动枪。眼下的局势,你们心里也有数,就算没遇上我,光凭你们两个,怕是也走不出去。”
“老泰已经没了,这是事实。既然他死了,我也没必要揪着你们不放。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仔细想想,跟我合作,我保证你们不吃亏,还能分一杯羹。”王老板笑眯眯地说道。
“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熟?不正是我之前对凉师爷说的吗?这才过了多久,反倒轮到别人来劝我了。”吴邪心中暗恼。
见吴邪迟迟不表态,王老板有些沉不住气,又从兜里掏出烟盒,递了一支过去。
“小兄弟,你可要想清楚了。就算你不愿意合作,我也不会为难你们,甚至还能给你们装备,让你们自行离开。但你得掂量掂量,带着个伤员,这条路你们能撑多久?”王老板语气平淡,话里却暗藏机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