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怎么处置?”方余问道。
“眼下只能以静制动。你也知道古家在这方面底子薄,虽说有几位供奉坐镇,但他们需要镇守更要紧的所在,不便轻易调动。”
“更何况听说这次来的多是江湖上叫得上名号的人物,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方余神色平静:“无需顾虑,兵来将挡便是。依我看,这帮人眼下不过是仗着人多,若能引蛇出洞,一网打尽倒也不难。”
忽听厅侧传来讥诮冷笑:“好大的口气!可知来者何人?北地白狼、西域魔蛛、南岭薛勇这些狠角色全到了,单是对付其中一个都够呛,你倒敢夸口要包饺子?”
方余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名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抱着双臂站在那里,脸上挂着明显的嘲讽之色。
这位是?方余询问道。
古廷芳介绍道:这是府里的护院教头杨刚,师承隐世门派,混元锤法造诣颇深。
方余轻轻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虽熟读武林典籍,却从未听说过有哪个大门派专精锤法。
杨刚注意到方余神情中的淡漠,心头顿时涌起一股怒气。他在古府向来受人敬重,如今竟被这个年轻人如此轻视。
方兄弟似乎对我的武功有所怀疑?杨刚话中带刺。
是我孤陋寡闻。方余漫不经心地回答。
杨刚冷笑道:既然如此,不如较量一番?也好让方兄弟指导指导,日后共事也方便些。
这话暗藏锋芒。无论方余接不接受挑战都已落入圈套若退缩则颜面尽失,若应战必败于他的混元锤下。届时古家大小姐仍需倚重他。
方余稍作思考,点头道:也好。正好借此机会认识各位护卫,方便日后合作。
随即对古廷芳说:麻烦古小姐召集所有参与这次护卫工作的人到后园,大家互相熟悉一下。
古廷芳目光闪动,还是依言安排下去。
杨刚站在一旁,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这小子等会儿一锤就得倒地,有什么好认识的?
也好,让大家看清方余的真本事,省得他仗着大小姐的看重就得意洋洋。
后园渐渐聚满了人,个个身形魁梧、体格健硕。这次行动机密,参与的自然都是精英。
看到杨刚走来,不少人吹起口哨,教头亲自出手,今天肯定有好戏看了。
而当方余出现时,众人却都愣住了,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眼。
这小子就是教头的对手?这么瘦弱,能接住一拳吗?
教头怎么找这种对手?这不是耽误大家时间吗?
议论声中,有人突然提醒:都住嘴!那小子是大小姐请来的,不怕挨罚?
哦,原来是大小姐的人众人相视一笑,眼中满是心照不宣的神色。
杨刚站定后,居高临下地说: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方余平静道:“尽管放马过来,让我看看你的混元锤法是否名副其实。”
“放肆!”杨刚强忍怒意,此刻若直接亮出兵刃,反倒显得自己急躁。
“想看锤法?先尝尝我的拳头!”
他一拳轰出,劲风凌厉,若击中方余,恐怕筋骨尽碎。
嘭!碎石迸射。
方余轻抬脚尖,一块石子精准撞向杨刚的拳头,当场碎裂四散。
“花招罢了!”
杨刚连续挥拳,却尽数被方余踢起的石块挡下,地面很快布满碎石。
“拳头太慢,再这样下去,石子就要砸你脸上了。都说此次来的高手身法惊人,以你这速度,恐怕连他衣角都摸不着。”
杨刚面容阴沉,终于明白眼前之人绝非等闲。
“好!今日不露真本事,倒让你看扁了!”
他猛然扯下腰间锁链,手腕一抖,铁链如游蛇伸展,末端拴着一枚沉甸甸的流星锤。
“这就是你说的混元锤?”
“哼,对付你,这流星锤足矣。”
杨刚见近身难以击中方余,立刻变换战术,甩动长链将铁锤抛向半空。铁链急速旋转,破风声呼啸刺耳,围观者纷纷后退避让。
“杨教头的流星锤威力无匹,这一锤下去,只怕城墙都要崩裂。”
“快退远些,这东西擦着就伤,碰着就亡。”
众人更想知道方余如何应对。若仍像之前那样踢石子,无异于螳臂当车。
“小子,不是喜欢踢石头吗?再来试试?不然就躲在那儿,等我力竭再偷袭?”
杨刚狂笑着将流星锤舞得密不透风。不料方余竟迎着锤影大步逼近。
“他疯了吗?不躲反进!”
“难道想空手接锤?简直找死!”
围观者屏息凝神,古廷芳也皱起眉头。换作是她,必先以道法震落铁锤再近身。可方余偏要赤手空拳硬接锋芒。
“抓到你了。”
方余嘴角微扬,五指如钩骤然锁住铁链尾端发力一扯。流星锤登时易主,在他掌中划出凌厉弧线朝杨刚面门袭去,逼得对方仓皇避让。
孽障!杨刚涨红着脸朝人群吼道,徒儿,速取混元双锤!
破风声里两道乌光掠至,杨刚腾身接住竟是两柄大如车轮的玄铁重锤。这虬髯大汉执锤而立的凶煞模样,当即令全场鸦雀无声。
小儿,方才那流星锤不过是给孩童解闷的玩具,既然你中意,送你何妨。
不过在老夫混元锤面前,任你耍什么锤法都是徒劳。
杨刚急于洗刷方才窘态,话音未落便抡锤攻向方余。
围观者虽久闻混元锤威名,却也见识过方余手段,此刻竟分成两派争执不休。
糊涂!教头刚才分明未动真格,你们倒较起真来!
正是!混元锤现世,何人能敌?
多数人仍押注杨刚。
方余轻抚袖口:终于舍得亮出家当了?倒真未曾见识。
无知小儿!混元锤岂是寻常人能瞻仰的?杨刚鼻腔里挤出冷哼。
这锤法实乃他年轻时窃自某小派长老,连正经锤谱都未得全,如今这唬人名号不过是他自封的。
方余说不认识,反倒歪打正着。
架势倒是唬人,可惜金玉其外。方余摇头。
找死!杨刚不欲多言,双锤裹着劲风砸下。
方余足尖未动,只如踏青般信步游走,便带得杨刚跌跌撞撞,转眼间汗透重衫。
是汉子就接老子一锤!
成全你。方余并指如剑,倏地点在杨刚肋下。杨刚惨叫暴退,连锤柄都捏不稳当。
早说你这锤法漏洞百出,也就糊弄些不入流的货色。若碰上硬茬,怕是怎么死的都不明白。
方余语气惋惜,杨刚却听得须发皆张今日若制不住这黄口小儿,他杨某人还有何脸面在武林行走?
纳命来!崩山锤!
杨刚须发倒竖扑来,锤风过处竟隐隐响起雷鸣之声。
余杨刚施展出压箱底的绝学,周围顿时一片哗然。震天锤的凶名谁人不知?但凡中招者,不死也得重伤。
此招厉害之处并非招式巧妙,而在于那股无可匹敌的蛮力杨刚天生神力,手中双锤重达百斤,常人别说抵挡,连拿起都极为吃力。
生死关头,杨刚竟猛然掷出左锤,铁锤裹挟风雷之势,直逼方余面门而去!
这一掷暗藏杀机,若方余闪避,必露破绽,杨刚便可趁机挥动另一锤追击。
若硬接,正中杨刚下怀,即便方余勉强接住锤柄,也难以抵御那股巨力,届时杨刚便能轻松制敌。
方余见杨刚使出此招,神情依旧平静,口中低声诵念咒诀。
他右手轻抬,指尖朝着飞旋的铁锤虚空一点,那疾驰的锤头竟猛然停滞在半空。
“怎么可能?!”
围观者目瞪口呆,望向方余的眼神如同见鬼一般。
杨刚心头剧震,暗叫不好,却已无路可退。
“就算你会妖术,今日也要叫你尝尝厉害!”
他咬牙猛冲,抡锤直击,谁知悬停的铁锤陡然转向,径直朝他胸口袭来。
杨刚大惊失色,想要闪避,那铁锤却似有灵性般紧追不舍,根本无处可躲。
众人惊得哑口无言,连惊呼都忘了出声。
“方大师请手下留情!”
古廷芳快步上前,抱拳恳求道:“杨刚冒犯大师,理应受罚,但古家正值用人之际,能否暂且饶他一次?事后必给大师一个交代。”
“无妨,权当活动筋骨。”
方余随意一挥手,铁锤轰然砸在杨刚脚边,激起尘土飞扬。
“厢房已备好,请大师移步休息。”古廷芳躬身相请。
方余点头离去,再未看面如死灰的杨刚一眼。
众人见状纷纷散去,园中只剩古廷芳与呆立原地的杨刚。
“大小姐,我”
杨刚羞愧难当,低头盯着地面。
“连白寒生都接不住他一招,你输得不冤。”
听到白家高手的名字,杨刚浑身一震,这才明白自己挑衅了怎样的存在。
“此番不拦你们,正是要让尔等领教方大师的本事。往后见他如见本小姐,可明白了?”
杨刚肃然抱拳:“属下明白!必当尽心辅佐方大师,护佑古家平安。”
此刻杨刚心悦诚服,方余展露的修为令他再无半分疑虑。
古廷芳轻轻点头,转身离去后,杨刚仍立在原地久久难平,低声道:“天下竟有此等高手,倒是杨某孤陋寡闻了。”
方余推门进屋,忽见两名绫罗少女静立屋内。少女约莫十六年纪,身姿窈窕,杏眼桃腮甚是娇俏。
“这是?”方余扬眉。
左侧少女柔声道:“大小姐吩咐我二人日后伺候公子,听凭差遣。”
方余笑道:“方某并非贪图享乐之人,无须照料,你们回去吧。”
不料二女纹丝未动:“大小姐严令,恕难违抗。我们在此静候,绝不打扰公子清静。”
几番劝说无果,方余正觉无奈,忽听门外环佩轻响。
“方大哥在吗?”
古廷香扶着门框探头,带来淡淡幽香。
方余蹙眉:“有事?”
少女对他的冷淡浑不在意,笑盈盈道:“大姐命我将功补过呢。中午备了酒席给方大哥赔罪,你可不能推辞呀。”
“不必。”
“方大哥这般大度,定是早不计较了。可小妹心里总过意不去”古廷香说着又近半步,“厨房新做的胭脂鹅脯还热腾腾的。”
方余腹中恰时轻响,终是随她前去。谁知穿过几道月洞门仍未抵达,忍不住道:“贵府的膳房莫非设在迷宫中?”
古廷香抿嘴轻笑:“这是小妹的私厨呀。我们古家各院相隔甚远,方才去寻方大哥时,绣鞋都快磨破了呢。”
“日后若不便,不必如此费心,随意安排就好。”
古廷香浅浅一笑,未置可否。
片刻后,方余随她步入另一院落,此处建筑别具一格,更显清雅精致。
院中放着青石小凳,点缀几株粉樱,别有风致。
“这里都是我自己打理的,若有不足之处,还请见谅。”
“甚好,我很喜欢。”
方余话音刚落,古廷香嘴角便扬起淡淡笑意,纤手轻抬:上楼吧,今天准备得仓促,只让吴妈随便做了几个菜。
改天有空的话,我亲自下厨给你露一手。
方余挤出笑容,心里却对这位大小姐的厨艺持保留态度。
三楼整层都是古廷香的住处,楼下两层则由她父母居住。
刚推开房门,古廷香就看见玄关处多出的两双皮鞋,顿时愣住父母居然提前回来了。
爸、妈?你们不是说要玩半个月吗?怎么
话音未落,一位妆容精致的中年美妇已快步迎出:我们香儿真是懂事了,知道提前准备这么丰盛的饭菜。
古廷香撇撇嘴:才不是
妇人拍拍女儿的肩膀:快进来吧。这次提前回来,是因为你李叔叔家的国治跟着一起来了,说是想见见你。
啊?他不会已经在里面了吧?古廷香声音陡然拔高。
正和你爸下棋呢。妇人说着,忽然注意到女儿表情不对,顺着视线发现了站在角落的方余。
这位是?妇人上下打量着方余,眼中闪过探究之色。
就普通朋友。
既然是朋友,那就一起吃个便饭吧。
妇人脸上笑容淡了些,目光在方余身上来回扫视。
方余虽感尴尬,但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屋,盘算着随便吃几口就找借口离开。
身为豪门贵妇的古母向来对自己的眼光颇为自信。眼前这个年轻人穿着普通,气质平平,怎么看都不像是能配得上自家女儿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