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啸天在那些标价不菲的瓶瓶罐罐和字画间随意走动,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
突然,在杂项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件小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比巴掌略小的碗,颜色异常鲜艳,以明黄色为底,上面用红、绿、蓝等彩料绘制着几只憨态可掬的小动物图案,看起来像是小鹿或者瑞兽,画风活泼,釉面光亮。
标签上简单地写着“彩绘小碗”,价格:5,000元。
“这东西……”谭啸天心里嘀咕了一句。
按照他粗浅的理解,古董不都应该是颜色暗沉、带着岁月包浆的吗?
这么鲜艳亮丽,看起来跟现代超市里卖的工艺品饭碗差不多,怎么会摆在古董店里?
还标价五千?这店也太黑了吧。
他下意识地就觉得这东西不可能是老物件。
在他的认知误区里,古董必然是与“陈旧”、“古朴”划等号的,如此鲜艳夺目,肯定是现代化学颜料的结果。
然而,就在他准备移开目光的瞬间,心底却莫名地升起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异样感。
那感觉一闪而逝,抓不住头绪,只是让他觉得这个小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皱了皱眉,意识到自己那点可怜的鉴宝知识实在不够看,根本无法判断这微妙感觉的来源。
好奇心驱使下,他还是让店员将那个小碗取了出来。
入手感觉分量适中,胎体不算特别薄,但也不算厚重。
他仔细端详着上面的彩绘,颜色确实鲜亮,但细看之下,彩料似乎又是浸润在釉层之下的,并非浮于表面。他翻看碗底,没有落款。
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谭啸天自嘲地笑了笑,将小碗放回托盘。
自己又不是真来买东西的,瞎琢磨什么?
纯粹是职业病,对感觉异常的东西总想探究一下。
他不再关注那个小碗,继续在店里溜达。
又看了几件玉器、瓷器,价格从几万到几十万不等,但都没有再给他那种奇怪的感觉,看起来也都平平无奇,远达不到“镇店之宝”的级别。
他的注意力很快被苏清浅那边的动静吸引了回去。
只见苏清浅还在和那个店员,以及后来加入的掌柜,围绕着那尊八十万的翡翠玉佛进行激烈的价格拉锯战。
“五十万,这是我能接受的最高价格。”苏清浅语气清冷,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这位小姐,您这价砍得也太狠了。”那胖乎乎的掌柜一脸为难,搓着手,“这可是清代老坑翡翠,您看看这品相,这雕工,八十万真的已经是底价了,要不是看您真心喜欢……”
谭啸天在一旁听着,心里直摇头。
他觉得苏清浅这砍价方式有问题。
直接从八十万砍到五十万,看似幅度很大,但起点太高了,反而让店家觉得你很有实力,咬死了价格不肯松口。
双方已经僵持了好一会儿,价格卡在六十万,苏清浅坚持只出五十万,掌柜的则死活不肯再降。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以前在非洲时,手下那个叫小马的兄弟。那家伙是个砍价奇才,脸皮厚如城墙,手段刁钻古怪。
有一次他们需要一批紧俏的军用电子设备,对方开口就是一百万美金。小马上去就直接把价砍到了五千美金,把那个白人军火商都听懵了,以为遇到了疯子。然后小马就开始滔滔不绝地挑毛病,从包装盒上的划痕说到接口有灰尘,最后甚至扯到对方祖上可能偷过他们村的鸡,硬是把对方说得头晕眼花,开始怀疑人生。最后虽然没真以五千成交,但也以不到二十万的超低价拿下了那批货。
还有一次,小马去当地集市给兄弟们买水果,能把那些黑人大妈砍得眼泪汪汪,最后几乎是半卖半送,还额外搭了不少。谭啸天每次看到都觉得有点丢人,但又不得不佩服那小子在这方面的“天赋异禀”。
想到小马那些奇葩的砍价往事,谭啸天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算了,那种方式太丢份,他还是不参与为妙。
眼看苏清浅和掌柜的僵持不下,气氛有些凝固。
谭啸天目光再次扫过那个放在角落托盘里的彩色小碗,心中一动,走了过去。
他拿起那个小碗,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这样吧。这个玉佛,连同这个小碗,我们一共出六十万。如何?”
他这个提议非常突兀,等于是在玉佛六十万的基础上,白送一个五千块的小碗。
苏清浅闻言,立刻蹙起秀眉,不满地看了谭啸天一眼,语气带着责备:“你瞎掺和什么?那个碗一看就是现代仿品,颜色那么艳,根本不值钱,怎么能和玉佛一起算?”
她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完全是基于她自己的古玩常识判断。
那掌柜的本来听到谭啸天出价,心里还一喜,以为这个一直不说话的男伴终于要帮忙促成交易了。
但紧接着听到苏清浅如此坚决的反对,并且精准地指出了那小碗“颜色鲜艳像仿品”的“缺陷”。
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既有错愕,也有困惑。
他看看谭啸天,又看看苏清浅,一时之间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俩人到底谁做主?
这男的突然跳出来加个明显不值钱的“添头”是啥意思?
这女的又如此看不上那碗……这生意还怎么做?
掌柜的心里迅速盘算着。
玉佛六十万他其实已经有的赚,只是还想再绷一绷价。
那个彩色小碗是他几年前下乡收东西时,在一个农户家当搭头收来的,根本没当回事,标价五千也是随手写的,能卖出去就是白捡的钱。
现在这男的主动提出打包买,等于是多送他五千利润,他当然愿意。
可是……这女的态度如此坚决,明显她才是付钱拍板的人。
如果她坚决不同意,这交易恐怕还是要黄。
掌柜的搓着手,脸上堆起为难的笑容,目光在谭啸天和苏清浅之间来回逡巡,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内部矛盾。
想了下,他只能试探性地说道:“这个……这位先生倒是爽快人……只是这位小姐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