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留下护卫的晟国暗探!他们听到了墨菊的示警和屋内的打斗声,终于及时赶到!
危机暂时解除,但墨菊的伤势极重,鲜血染红了半边身体。她顾不上自己,连忙看向身下的安若欢。
安若欢依旧静静地躺着,双眼紧闭,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刺杀与他无关。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皮肤下的暗紫色纹路却比之前更加明显,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墨菊刚才情急之下喊出的那句话,似乎耗尽了他最后残存的所有生命力。
“公子……公子……”墨菊声音颤抖,带着哭腔,轻轻呼唤着。她不敢移动他,生怕一点微小的震动就会彻底熄灭那微弱的生命之火。
就在这时,静室的门被猛地撞开!安湄背着父亲冰冷的尸身,踉跄着冲了进来!她浑身是血,有自己的,有敌人的,更多的是父亲的。她的眼神空洞而狂乱,带着一种劫后余生却痛彻心扉的麻木。
当她看到床上依旧昏迷、气息奄奄的安若欢,再看到浑身浴血、趴在哥哥身上的墨菊,最后,她缓缓地、无比沉重地将背上父亲的遗体,小心翼翼地放在静室中央的地面上。
看着地上父亲冰冷僵硬、带着屈辱伤痕的遗体,再看看床上生死不知、被诡异力量侵蚀的哥哥……
“噗通”一声,安湄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跪倒在地。她没有哭,没有喊,只是死死地盯着父亲和哥哥,身体如同秋风中最后一片枯叶,剧烈地颤抖着。巨大的悲痛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她的咽喉,撕扯着她的灵魂。
“父王……哥……”她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如同砂纸摩擦般嘶哑的气音。所有的恨意、悲愤、绝望,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声的惊雷,在她体内疯狂地炸裂、冲撞!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灼热感,混合着冰冷的悲伤,在她心口猛烈地燃烧起来!那是……被极致痛苦彻底点燃的火种!
静室内,一片死寂。只有安湄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抽气声,以及安若欢那微弱得几乎消失的呼吸声。
而就在这时,床榻上,安若欢那紧闭的眼睫,再次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一滴冰冷浑浊的泪水,缓缓地从他眼角滑落,无声地没入鬓角。他仿佛感知到了父亲的归来,感知到了妹妹那无声的、足以焚毁世界的悲恸。
他回来了。以一种最冰冷、最屈辱的方式。
他们也回来了。带着满身的伤痕,和无尽的恨意与悲伤。
安家的血,已经流得够多了。但复仇的火焰,才刚刚开始燃烧。这静室中的无声哀鸣,是祭奠,更是……战鼓!
未央宫的空气带着初秋的凉意,却远不及李瑾则眼神的冰冷。他端坐御案之后,明黄的龙袍在烛光下显得威严而疏离。案上摊开的,正是陆其琛通过秘密渠道传来的、沾着血污的密信——详述了渊国京城发生的一切:安云之死、安若欢濒死、刑部血战、萧慎之的狠毒、以及安湄体内被彻底点燃的火种。
“安云……死了?”李瑾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案面,“萧慎之……倒是比朕想的更疯。”
下首,他的心腹重臣,兵部尚书王衍,低声道:“陛下,安云虽是无权王爷,但毕竟是宗亲。萧慎之此举,已失宗室之心,更失天下士林之望!渊国朝野,暗流汹涌。此乃我晟国良机!”
李瑾则的目光落在密信最后几行字上:“……王妃安湄,悲恸至极,体内火种异动,隐有燎原之势。其恨意滔天,誓报血仇。臣陆其琛,恳请陛下,允其借道晟境,暂避渊国追捕,并以火种为凭,与陛下共商……伐渊大计。”
“火种……”李瑾则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精光,“陆其琛想借朕的刀,报他王妃的家仇。”他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冷酷的弧度,“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安湄……一个被仇恨吞噬的女人,她的火种,是利器,也是双刃剑。”
“陛下,”王衍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火种之力,玄奥莫测。若真能为陛下所用,其价值无可估量。安湄身份特殊,既是渊国郡主,又是陆其琛之妻,更是火种宿主。她若入晟,便是我晟国手中一张对付萧慎之的绝佳王牌!可借其身份,策反渊国不满宗室;可用其仇恨,扰乱渊国朝纲;更可……研究火种,增益国运!至于陆其琛……他虽为摄政王,但根基在渊国之乱中已损,又重伤在身,其势已弱。王妃在晟,他便不得不倚仗陛下,此乃制衡良机!”
李瑾则沉默着。御书房内,只有烛火噼啪的轻响。他脑海中飞速权衡着利弊:
利:火种诱惑巨大;安湄身份是绝佳的政治筹码和导火索;打击萧慎之符合晟国长远利益;削弱陆其琛在晟国的潜在影响力。
弊:接纳安湄等于直接挑衅渊国,可能引发战争;火种宿主本身是巨大不稳定因素;安若欢已成废人,是巨大累赘;陆其琛并非容易相与之辈,其心难测。
良久,李瑾则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传旨。命镇北侯许然,率精骑三千,即刻秘密南下,接应陆其琛、安湄一行。务必确保安湄……安全入境。另,着太医院院判,携宫中珍药,随行待命。”
“陛下圣明!”王衍躬身领命。
“告诉陆其琛,”李瑾则的眼神锐利如刀,“朕可以给安湄庇护,给她复仇的舞台。但朕要的,是她体内火种的可控之力,是她作为‘长平郡主’对渊国宗室的号召力!更要他陆其琛,在伐渊之事上,倾尽全力,不留后手!安若欢……朕会命人妥善安置,保其性命无虞。至于其他……让他明白,在晟国,就要守晟国的规矩。”
“臣,明白!”王衍深深一躬,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