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书房的门被关上，发出沉重的一声响。
这里没有地下室的阴冷，却有一种更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季骁的项圈已经被取下，手腕上也没有了束缚，但他感觉自己被一张更大的网给罩住了。
顾言没有坐，只是靠在巨大的红木书桌边，手里把玩着一部黑色的卫星电话。
他的目光落在季骁的脸上，那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戏谑，而是带着一种审视和估量。
“『基因』这个词，很有趣。”顾言开口，声音不大，“我弟弟最近，似乎也对生物科技很感兴趣。你说，这是巧合吗？”
季骁没有回答。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沉默是唯一的选择。
顾言也不需要他回答。他径直走到季骁面前，将那部冰冷的电话塞进他手里。
“拨给你朋友。”
季骁接过电话，手指有些僵硬。
“五分钟。”顾言伸出五根手指，然后一根一根地收回，最后只剩下一根食指，点在了季骁的胸口，“一个字都不能多。记住，我就在这里听着。如果你敢耍任何花样，我会让你知道，地下室里的那些东西，只是开胃菜。”
他退后两步，坐进宽大的皮质座椅里，双臂环胸，摆出了一个欣赏表演的姿态。
季骁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那个他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被转接了数次，漫长的等待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回响，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
终于，电话通了。
“哪位？”一个略显疲惫但依旧沉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是林风。
“风子，是我。”季骁开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林风的声音响起：“阿骁？你小子跑哪去了？知不知道我找你都快找疯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和一丝责备，听不出任何异样。
季骁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他知道，林风懂了。
“别提了，最近被新来的『教练』抓去特训了，累得跟狗一样，手机也给没收了，说是要封闭式管理。”季骁靠在书桌的另一端，让自己看起来放松一些。
他口中的『教练』，自然就是坐在他对面的顾言。
“新教练？”林风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疑惑，“我们队什么时候换教练了？老张呢？”
“老张……家里有事，请长假了。”季骁说得含糊，“这个新教练，规矩特别多，盯人盯得死死的。我现在就在他办公室里给你打电话，还是我求了半天才给的五分钟。”
他强调了『盯得死死的』和『五分钟』。
顾言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对季骁的这套说辞很满意。
“这么严？”林风在那头应和着，“那你小子可得好好表现，别给我们球队丢人。对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上次说的那个『红牌』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红牌』，是他们之间的暗语，指的是林风被陷害入狱这件事。
“别提了。”季骁的语气沉了下去，“裁判组那边咬死了，说我恶意犯规，证据确凿。我估计这次禁赛时间短不了，搞不好整个职业生涯都得报销。”
他的话让顾言的眼神动了一下。职业生涯报销，这可比一个普通的罪名要严重得多。
“放屁！”季骁立刻接话，声音里带上了怒气，“那场比赛的录像我看了八百遍了！明明是对方的前锋先用小动作阴你，你才失去平衡撞到他的！那家伙就是个演员！裁判眼瞎了吗？”
“没用。”林风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对方俱乐部势力大，裁判组那边早就被打点好了。他们提供的录像，把我撞人的动作放大了十倍，至于他阴我的小动作，被他们用技术手段给模糊掉了。”
季骁的心沉了下去。情况比他想的还要糟糕。
“不过……”林风话锋一转，“也不是没有转机。我托人拿到了一个球场观众自己拍的视频，角度很刁钻，正好把对方那个前锋下黑脚的全过程拍得一清二楚。只要把这个视频交上去，我就能翻盘！”
“真的？”季骁的声音里透出喜悦。
“真的。不过视频现在还在别人手里，要拿出来，需要一点『战术配合』。”林风的声音压低了一些，“还记得我们打市联赛决赛那次吗？最后三十秒，我们落后一分，我被三个人包夹，你当时是怎么做的？”
季骁的呼吸停顿了一瞬。
市联赛决赛，最后三十秒，林风被包夹。他当时的选择是，放弃了传球给其他位置更好的队友，而是用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超远距离三分，强行出手，吸引了所有防守，然后用一个隐蔽的击地传球，把球给到了篮下无人看管的中锋，完成了绝杀。
这个战术，他们后来命名为『雷霆』。
意思是，用最引人注目的方式，掩盖最关键的行动。
林风在告诉他，需要外界用一个大动静，来为他创造取出证据的机会。
“我记得。”季骁稳住心神，“当时教练在场边都快急疯了，让我稳一点，把球传给空位。但我知道，常规打法赢不了。”
“没错。”林风说，“有时候，就得兵行险着。对了，我听说我们下一个对手，那个叫『飞扬』的球队，最近在搞什么『基因训练法』，说是能大幅提升球员的身体素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不动声色地，将『顾飞』和『基因』两个词，用球队的名字和训练方法给带了出来。
季骁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了一眼顾言，对方依旧是那副表情，似乎并没有听出什么破绽。
“听着就像是歪门邪道。”季骁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靠那种东西提升上来的，根基不稳，打不了硬仗。”
“谁说不是呢。”林风叹了口气，“行了，你那边教练还盯着吧？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就不跟你多说了。你自己保重，别跟新教练对着干，该服软的时候就服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知道。”季骁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也是，在里面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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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A市最顶级的私人会所『云顶』的包厢里。
顾飞刚刚挂断了和媒体的电话，脸上是志得意满的笑容。他晃着杯中的威士忌，想象着明天顾言的音频传遍全城时，他那位好大哥脸上会是怎样精彩的表情。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发出一阵急促的震动。
是老刀发来的加密信息，只有一个词：『失败』。
顾飞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立刻拨通了老刀的电话，但电话那头只传来忙音。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的心头。他正准备打给另一个手下，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一条彩信。
点开来，是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康复中心灯火通明的走廊，老刀和他那几个手下，全都被穿着制服的安保人员反剪双手按在地上，旁边还有几个警察正在做记录。
照片的右下角，有一个用像素拼成的，小小的字母『Z』。
顾飞的手一抖，酒杯里的冰块撞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怎么会？
他的人怎么会失手？还被警察抓了个正着？
这根本不是他计划中的一环！他只是想吓唬一下那个小丫头，给季骁一个警告，怎么会闹到警察都出动了？
这就像是他精心布置的一个陷阱，结果猎物没踩进来，他自己的人反而被另一张看不见的网给网住了。
那个『Z』是什么意思？
是挑衅吗？
是谁在背后搞鬼？顾言？不可能，他现在自顾不暇，哪有精力管这些。
顾飞的脑子飞速运转，一个又一个可能性被他提出，然后又被他自己否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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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另一端，幽暗的房间里。
代号Zero的娇小身影看着屏幕上返回的画面，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她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将刚刚从老刀手机里截获的他与顾飞的通话录音，打包成一个加密文件。
然后，她打开了一个邮箱。
收件人一栏，她输入了一个名字。
顾家老爷子，顾长明。
“一份大礼，希望您会喜欢。”她轻声说道，按下了发送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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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
“时间到。”
顾言的声音响起，季骁立刻挂断了电话。
五分钟，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顾言站起身，从季骁手里拿回那部卫星电话，随手扔在桌上。
“你们的『比赛』，听起来很有趣。”他走到季骁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个被红牌罚下，一个被新教练特训。你们篮球队的故事，还真是丰富多彩。”
他的话里充满了试探。
“让你见笑了。”季骁低着头，不与他对视。
“抬起头来。”顾言命令道。
季骁缓缓抬起头。
顾言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看出些什么。但那双眼睛里，除了对朋友的担忧，和对自己处境的隐忍，什么都没有。
顾言沉默了片刻。
他没有发现任何明确的破绽，但直觉告诉他，这通电话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不过，现在这不是最重要的。
他转身从书桌上拿起一个平板电脑，扔到季骁怀里。
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摩斯电码记录。
“你的朋友，暂时是安全的。现在，轮到你来履行你的承诺了。”
顾言的眼神变得锐利。
“告诉我，那个间谍，到底说了些什么。”
“关于『顾飞』，关于『基因』，一个字，都不要漏。”
季骁看着平板上那段完整的代码，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他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将直接决定他和林风的生死，以及顾言和顾飞之间的战局。
他该如何编造一个，既能满足眼前这个恶魔，又能保护自己，还能将所有的祸水，都引向顾飞的“真相”？
顾言见他迟迟不语，耐心似乎正在耗尽。
“怎么？还需要我再提醒你一下，不合作的下场吗？”
季骁抬起头，迎上顾言的目光，缓缓开口。
“他说，顾飞的计划，已经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