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子乔拽着天宇的胳膊往客厅走时，脚步还带着点发飘的虚浮——毕竟半小时前刚得知，自己念叨了八年的“情场导师”居然就是身边这位总抱着书的学霸，换谁都得缓半天。他把天宇按在沙发上，自己则像颗上了发条的陀螺，在茶几旁转来转去，手里还捏着个皱巴巴的笔记本，封皮上“恋爱秘籍”四个歪歪扭扭的字都快磨没了。
“你看你看！”吕子乔突然把笔记本拍在茶几上，纸张哗啦啦散开，露出里面用不同颜色笔写满的涂鸦和短句，“这是我当年记的笔记，头一页就是你教我的第一招——‘反向赞美法’！你当时怎么跟我说的来着？”
天宇低头看着那页纸，浅蓝水笔写的“夸缺点里的优点”下面，被吕子乔用红笔打了三个加粗的感叹号，旁边还画了个龇牙笑的小人。他指尖轻轻拂过纸面，像是触到了多年前的网线电流，眼底泛起一点笑意：“当时你说喜欢的女生总说自己‘胖’，每次聊天都绕不开减肥，你不知道怎么接。”
“对对对！”吕子乔猛地一拍大腿，差点把茶几上的玻璃杯震倒，“我那会儿只会说‘你不胖’，结果她更生气，说我敷衍！”
“嗯，”天宇点头，语气里带了点回忆的柔软，“所以我告诉你，别直接否定她的感受，试着转个角度。比如‘你这叫匀称，手感肯定比排骨好’，既接住了她的情绪，又夸了她在意的点——其实是利用了心理学里的‘共情式认同’，先认可对方的感受，再引导积极认知。”
吕子乔凑近了些，指着笔记本上“案例：小雨淅淅”几个字，眼睛发亮：“我后来就用这招试了！小雨淅淅抱怨自己拍照不上镜，我就说‘你是不上镜，真人比照片灵动多了，尤其是笑起来眼角那两个小括号，镜头根本抓不住’——你猜怎么着？她当场就脸红了！”他说着，自己先乐了，往后仰倒在沙发上，脚还在地板上打着拍子，“现在想起来，那是她第一次对我笑，以前总觉得我是耍嘴皮子的混子。”
天宇看着他雀跃的样子，想起当年深夜在屏幕前敲字的自己——那时刚上大二，专业课压力大，偶然刷到吕子乔在论坛发的求助帖，满篇都是“我是不是很笨”“她肯定觉得我烦”的自我否定，像看到了高中时总被嘲笑“书呆子”的自己。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回复，没想到一来二去，竟成了习惯。
“还有这个！”吕子乔又翻到一页，上面画着个简笔画小人，正弯腰给自行车打气，旁边标着“借事靠近法”，“你教我借修车接近女生，说‘比起直接要微信，帮她解决麻烦更自然’。我当时真信了，蹲在图书馆门口守了三天，就等那个女生的自行车出问题——结果她骑的是电动车！”
天宇忍不住笑出声：“所以后来让你改了方案，改成‘假装借笔记’。你说她总去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我让你提前查好她常看的书，拿着同一本书坐在旁边，翻到她看的页码附近，假装找不着重点，问她‘这里的公式是不是这样推导的’。”
“对对对！那招绝了！”吕子乔猛地坐直，手舞足蹈地比划，“她当时抬头看我的时候，阳光正好照在她睫毛上，我差点忘了自己要问啥！还好你提前让我把问题背熟了，不然肯定露馅。”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根本看不懂那本《量子力学》，为了装样子，前一天晚上硬啃了半宿，头都大了。”
天宇的目光落在笔记本边缘，那里有一行用铅笔写的小字，被水洇过，有点模糊——“他好像很紧张，要鼓励他”。那是当年自己记在备忘录里的话，没想到吕子乔把这些细碎的技巧都当成宝贝，记了这么多年。
“你还教过我‘沉默倾听法’，”吕子乔的声音突然低了些，翻笔记本的动作也慢了，“说女生抱怨的时候，别总想着给建议，有时候她们就想找个人听着。有次小雨淅淅跟我吐槽社团矛盾，我没插话，就递纸、点头，等她说完了，她说‘跟你聊天真舒服’——那是她第一次主动说这话。”
“人在情绪激动时，大脑需要的是‘被看见’，而不是‘被解决’。”天宇轻声解释，“就像小时候摔了跤，大人越说‘不哭不哭’，哭得越凶，反倒是抱着你说‘摔得真疼啊’，反而很快就好了。”
吕子乔看着天宇，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你当时为什么要帮我啊？我那时候发的帖子，估计在论坛里挺显眼的，一看就是个愣头青，你不嫌烦吗？”
天宇拿起那本笔记本，指尖划过封面磨掉的边角：“因为你发帖说‘我就是想好好对她，可总搞砸’，这句话让我想起我哥。他当年追我嫂子，也是笨手笨脚的，送花送错颜色，约饭记错时间，却每天雷打不动给她带热豆浆。”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吕子乔，“有时候笨手笨脚的认真，比完美的套路更动人。我想让你知道，搞砸了也没关系，重要的是愿意为对方花心思。”
吕子乔愣住了，半晌才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了：“所以你每次教我技巧，最后都要加一句‘别机械照搬，看她的反应调整’？”
“嗯，”天宇点头，“技巧是工具，就像锤子，能钉钉子，也能敲碎玻璃，关键看拿锤子的人想做什么。你对她的在意，才是最管用的‘技巧’。”
吕子乔把笔记本抱在怀里，突然站起来，往厨房跑：“等我！我去把珍藏的冰镇可乐拿来，咱边喝边聊！还有当年你教我的‘延迟满足法’，说追女生别太急，我当时不懂，现在总算明白了……”
看着他跑远的背影，天宇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那里贴着一张褪色的便利贴，上面是他当年敲在对话框里的话：“喜欢是想靠近，爱是怕打扰。”字迹被吕子乔用透明胶带小心地粘过，边角都起皱了，却看得格外清楚。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便利贴上，像给那句旧话镀了层金边。天宇轻轻合上笔记本，听见厨房传来吕子乔打翻调料罐的声音，还有他喊“天宇快来帮我！”的嚷嚷——和八年前那个在论坛里急得打错字的男生，好像没什么两样，又好像，真的长大了不少。
原来所谓教学，从来都不是单向的输出。他在帮吕子乔靠近喜欢的人时，也悄悄治愈了当年那个怕被嘲笑的自己；吕子乔在学着如何去爱的同时，也把那些细碎的温暖，酿成了时光里的糖，回过头，甜了两个人的回忆。客厅里的可乐气泡滋滋作响，像极了当年隔着屏幕敲下的回车键，轻快又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