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脚下一沉,差点没站稳,断剑在河床里划出一道火星,总算让我停了下来。
阿骨打在我身后喘得厉害,声音发抖:“昭哥……这水不对劲,它、它在拉我。”
我没回头,盯着前方。
水面平得像块墨玉,可就在那黑得不见底的地方,一面镜子浮着。
没有边框,没有支架,就这么凭空悬在水上,镜面泛着暗红的光,像是刚从血里捞出来。
“闭眼。”我说,“别看它。”
“可是——”
“闭眼!”我吼了一声,自己却死死盯着那镜子。
下一秒,镜子里走出来一个我。
他穿着黑袍,袍子上绣着龙纹,眼睛是红的,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嘴角一挑,笑得不像人。
“你当年封的,是错的。”他说,声音和我一模一样,可每一个字都带着冷气。
我冷笑:“你这cosplay经费挺足啊?还带特效灯光?穿成这样是想参加邪神选美大赛?”
镜中人没动,只是抬手,轻轻一勾。
我胸口猛地一紧,像是有根线从骨头缝里抽出来,直连到那镜子上。紧接着,一股热流冲上脑袋,双眼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血色从瞳孔边缘漫开,神降状态居然自己激活了。
“操!”我咬牙,强行压住体内翻腾的东西,“谁准你用我的技能了?”
【检测到同源能量……系统识别中……】
脑子里那行提示闪了一下,卡住了,像是老电脑突然蓝屏。
又来了。
不是弹幕吐槽,不是积分更新,而是系统第一次出现延迟,第一次说不清发生了什么。
“你怕了?”镜中人开口,语气像在哄小孩,“你明明记得一切,却装作什么都不懂。装废物,装疯子,装得连自己都信了。”
我甩了甩头,舌尖顶住上颚,用疼提醒自己清醒。
“我不装谁啊?”我咧嘴,“我要是真像你这么拽,早把谢无赦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了。问题是——我现在能吗?我能吗!”
话音未落,他突然伸手,穿过镜面,一把掐住我脖子。
力道大得不像幻象,喉骨咯吱响了一声,我整个人被往前拽了一步,膝盖磕在河床上,溅起一片水花。
“放开他!”阿骨打一声吼,扑上来想拉人。
可他刚碰到镜中人的手臂,就像撞上一堵墙,整个人横飞出去,后脑勺“咚”地砸在岩壁上,滑下来时已经不动了。
“阿骨打!”我吼了一声,没敢动。
镜中人贴得很近,呼吸打在我脸上,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却透着股死气。
“我不是幻象。”他说,“我是你没杀干净的那一半。千年前你封印魔尊,结果呢?你把自己也锁了进去。你以为你在装疯?不,你是忘了——你本来就是疯的。”
我喉咙被掐着,说话费劲,但还是挤出一句:“那你倒是说说,既然咱俩是一体的,你怎么不在外面混,躲镜子里当网瘾青年?”
他眼神微动。
那一瞬,我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迟疑。
就是现在。
我贴近他耳朵,声音低得只有我们俩能听见:“你要真是我,就该知道——老子最讨厌别人碰我脖子。”
话落,疯批值“蹭”地飙上去。
【疯批值+400!灵魂抗性提升!】
血瞳剧烈闪烁,体内的魔气猛地反冲,我硬生生把他的手挣开半寸,喉咙终于松了些。
“呵……”他笑了,没松手,反而捏得更紧,“有意思。你还记得这个习惯,说明残识还在融合。再过一会儿,你就分不清哪个是你,哪个是我了。”
“融合个屁!”我猛咬舌尖,血腥味炸开瞬间,脑子清明了一瞬,“你要是真能吞了我,刚才就动手了。你不就是怕吗?怕我宁可自爆也不让你上身?”
他眯起眼。
我趁机把断剑横到颈侧,刀刃压进皮肉,血顺着剑身往下滴,落在水面,一圈圈晕开。
“再不松手,”我盯着他,“我就割下去。你要是想复活,建议换个容器,别跟我这‘魔法废柴’死磕。”
血滴入水的瞬间,镜面晃了一下。
像是信号不良的屏幕,出现了波纹。
他终于退了一指。
“你果然……还没准备好。”他说,声音不再像之前那么稳。
我喘着气,剑没放下。
“准备个鬼。我天天准备着怎么坑谢无赦、怎么耍萧景珩、怎么让阿骨打少偷吃我零食,哪有空准备跟你搞兄弟情深?”
镜中人静静看着我,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讽,而是一种……近乎惋惜的表情。
“你知道为什么你能操控妖魔?”他问,“因为你本就是它们的王。不是靠系统,不是靠装疯卖傻,是你骨子里的东西在回应它们。”
我嗤了一声:“所以呢?你现在跑出来,是要我放弃现在这个人样,回去当个杀人狂魔?然后呢?被陆九渊抓去当容器?被谢无赦拿来当祭品?还是干脆让萧景珩拿我去换官爵?”
“世界早就烂透了。”他说,“毁了重来,有什么不好?”
“不好。”我打断他,“因为还有人在信我。”
“阿骨打?”他笑,“一个低阶雪狼妖,连自保都难。”
“不止他。”我慢慢站直,“圣院那个扫地的老头,每天给我留一碗热汤;街口卖糖糕的姑娘,见我穷得叮当响,多塞我两块;就连那些被谢无赦弄成半妖的尸体——他们到死都没变成怪物,说明他们在扛。你懂什么叫‘扛’吗?不是等救世主,是明知道会死,还要多活一天。”
镜中人沉默了。
我继续压着剑:“你说我是疯子,行。但我疯得清楚。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我知道我想保什么。你呢?你只会喊‘毁灭’,像个刷烂梗的键盘侠。”
【疯批值+600!解锁记忆碎片——灵魂分裂之因!】
脑子里轰地一声,画面闪现——
一座祭坛,天火坠落,我站在中央,一手执剑,一手按在自己心口。对面站着另一个我,同样面容,同样血瞳,却浑身缠绕黑雾。
“你走错了。”过去的我说,“你不该封印我,你应该放我出去。”
“我不放。”执剑的我回答,“因为你不是我。你是恨,是怒,是失控的杀意。我可以疯,但不能失去判断。”
然后剑光落下,两道身影分开,一道消散,一道倒下。
原来如此。
我不是封印了魔尊。
我是把自己劈成了两半。
一半留下做人,一半扔进轮回。
而眼前这个,就是当年被我斩出去的那一半残识,困在镜中千年,等着我回来融合。
“所以你是备份?”我收回剑,抹了把脖子上的血,“还是个没通过人格测试的失败品。”
他盯着我,眼神变了。
不再是居高临下,而是一种……被戳穿的愤怒。
“你根本不懂力量的意义。”他低声说。
“我不懂?”我笑了,“我懂怎么用嘴炮让谢无赦破防,懂怎么让阿骨打心甘情愿给我当跑腿,懂怎么在萧景珩眼皮底下搞小动作。这些你懂吗?你会的就只有‘杀光他们’四个字吧?”
镜面开始裂纹。
一道,两道,像玻璃被人用锤子轻轻敲过。
他没动,也没反驳。
只是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陌生的存在。
“你会回来的。”他说,“当你撑不住的时候,当你发现所有人都是敌人的时候,你会来找我。”
“那你可得充好电。”我活动了下脖子,“我这人活得糙,但底线清。我不救世,是因为我不想当英雄;我不毁灭,是因为我还看得见光。”
他没再说话。
镜面的裂纹越来越多,红光渐渐暗下去。
我转身走向阿骨打,蹲下摸了摸他鼻息,还算稳。
刚松口气,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我回头。
镜已碎,水面恢复平静。
可就在那一瞬,我眼角余光瞥见——水底深处,一双红色的眼睛睁开,静静望着我。
我站起身,握紧断剑。
剑刃上的血,正一滴一滴,落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