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圣院门口的街对面,脚底还踩着刚才那股从灵测所一路蔓延过来的沉闷感。空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过一样,干得发涩,连呼吸都带着点拉扯的劲儿。
目光扫过石狮底座时,我看到了——一丝极细的黑气缠在青砖缝里,颜色淡得几乎看不见,但它在动。不是飘,是像藤蔓那样缓慢地往门柱上爬。和我在灵测所地下看到的那些黑丝同源,脉络也一致。
这地方果然也是节点之一。
我往前走了两步,刚要靠近门柱摸一摸那道裂缝,台阶上传来靴子踩地的声音。
“哟。”
声音不高,却像刀片刮过耳膜。
抬头一看,谢无赦正从圣院大门走出来。银发扎在脑后,红瞳盯着我,嘴角翘着,笑得不像人。
“连蜡烛都点不着的废物,今天是想来偷卷子背答案?”
他站定在第三级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战袍下摆随风晃了一下。左耳那三枚黑钉闪了光。
我没停下脚步,歪了歪头:“谢大天才,你昨晚梦见自己被邪灵反噬啃脸的事,要不要我帮你写个梦游记录投稿《帝都晚报》?”
周围几个刚出门的学生愣住了。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楚昭疯了吧?敢这么跟谢无赦说话?”
我没理他们,手搭在腰间的断剑上,指尖轻轻蹭了蹭锈刃。这把破剑现在有点温,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谢无赦的笑容僵了一瞬。
很快又咧开:“有意思。别人怕你装疯卖傻,我倒觉得……你越来越像我要找的东西了。”
我眯起眼。
这话不对劲。
以前他见我,眼神都是那种猎手看猎物的兴奋,就差掏出小刀慢慢割肉。可这次不一样,他说“你要找的东西”时,语气像是确认了什么。
我心里一紧。
难道他也察觉到那张网了?
“哦?”我嗤笑一声,“你要找的东西?建议去殡仪馆看看,说不定你亲爹的灵魂正等着你去超度。”
谢无赦没生气。
反而低笑了一声,一步踏下来,站到了平地上。
地面裂了条缝。
他离我只有五步远,我能闻到他身上一股说不清的味道——像是铁锈混着腐叶,压得很深,但确实存在。
“你身上那股味儿,再盖也是藏不住的。”我继续道,“是不是最近练功太狠,灵魂裂缝越来越大了?疼吗?要不要我借你块创可贴,贴贴你那快崩开的人皮?”
他忽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耳黑钉。
钉子轻微震动了一下。
那一瞬间,他眼里的红光暴涨了一秒,又迅速退回去。
“有趣。”他轻声说,“下次见面,我会让你亲口告诉我,你到底藏着什么。”
我冷笑:“你现在不就能问?还是说你怕听了之后,晚上睡不着?”
“不急。”他往后退了一步,转身时黑袍翻起,像鸟翅拍过地面,“我们有的是时间。”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圣院。
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我没动。
街上人来人往,学生谈笑着进出,没人注意到刚才那一幕。也没人知道,就在几分钟前,两个被所有人认定一个是最废物、一个是最变态的人,说了几句外人听不懂的话。
我低头看了看手。
掌心魔纹还在微微发热,不是因为刚才的对峙,而是从谢无赦靠近的那一刻起,它就开始跳动,像是预警,又像是共鸣。
脑子里系统弹幕没出声,但我知道它在看。
过了几秒,一行字突然冒出来:
【他不是冲你来的。】
【他是认出了‘它’。】
我皱眉。
‘它’是谁?
是我体内的封印?还是断剑里的那个东西?
或者……是那张正在收拢的网?
我抬起手,指腹擦过断剑的缺口。锈迹蹭到了皮肤上,有点粗糙,但不脏。
这把剑从来不沾真血。
可它现在在发烫。
像是有谁在里面醒了。
我最后看了眼圣院大门。
门关上了,可我知道,里面有人在等我进去。
也许不止一个。
但我现在不去。
我还缺一把刀。
一把能剪断绳索的刀。
转身汇入人流时,我听见背后有人喊:“喂!那边那个穿旧袍的!站住!”
我没回头。
脚步也没停。
那人追了两步,声音变了:“等等……你是楚昭?”
我这才慢下来,侧身看他。
是个年轻法师,胸口别着圣院巡查徽章,手里拎着一只破损的符袋,脸上全是汗。
“刚才……谢首席让我叫你。”他喘着气,“说你在外面,就让你进去一趟。”
我挑眉:“他让我进去?”
“对。说是……有话当面谈。”
我笑了。
谢无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要么是陷阱,要么是他真的发现了什么。
我盯着那法师的眼睛看了两秒,忽然问:“你今早吃过东西吗?”
他一愣:“啊?吃了,煎饼果子。”
“吃了多少?”
“半张……怎么了?”
“没事。”我点点头,“回去告诉谢无赦,就说我说的——吃得太少容易低血糖,脑子会坏。”
法师一脸懵:“啊?这……我真得传话?”
“传不传随便你。”我转身要走,“反正他要是晕过去了,别怪我没提醒。”
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回头一看,那法师突然跪在地上,手抓着喉咙,脸色发紫。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符袋掉在地上,里面洒出一堆灰白色的粉末。
我立刻停下。
不是因为担心他。
是因为那粉末——和墨耳身上搜出来的符纸材质一样。
有人在他身上动了手脚。
而且就在刚才,趁他出来传话的时候。
我快步走回去,蹲下身,捏开他的下巴,看到他舌根有一圈淡淡的黑线。
中毒了。
但不是普通毒。
这是封魂类的咒粉,专门用来堵住活人口供的。再晚几分钟,他就会失语,然后慢慢变成傀儡。
我抽出断剑,在他手臂上划了一道。
血流出来,滴在粉末上。
嗤的一声,白灰变黑,开始冒烟。
他猛地咳出一口黑血,整个人瘫软下来。
我扶住他肩膀:“谁给你的符袋?”
他嘴唇抖着,艰难开口:“巡……巡逻用的……库房领的……”
“哪个库房?”
“东……东侧第三间……钥匙归……归谢首席管……”
我眼神一冷。
谢无赦让我进来。
但他手下的人却被动了手脚,差点死在我面前。
这不是巧合。
这是警告。
有人不想让我进圣院。
或者——有人想让我看见这一幕。
我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
断剑收回腰间,温度比刚才更高了。
街角的风吹过来,卷起一片落叶。
我看着圣院紧闭的大门,低声说:
“既然你们都想看我进去……”
“那我就进去看看,谁在背后数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