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出去的瞬间,蓝焰在剑刃上炸开,像一道撕裂夜幕的闪电。那团黑球正要爆开,可我的剑比它更快。断剑劈进去的时候,没有声音,像是砍进了一片虚无。但紧接着,整个祭坛都抖了一下,地面裂得更深,红云开始翻滚,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扯碎了。
巨眼猛地睁大,那张腐烂的脸扭曲起来,嘴张到极限,发出一声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吼叫。我能感觉到它的力量在崩溃,不是慢慢消散,而是直接被烧没了。就像一根烧到尽头的蜡烛,啪地一下灭了火。
我站在原地,剑还插在那团黑球里,手没动,身体却有点发软。刚才那一击耗得太多,魔焰还在身上缠着,但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狂暴了。头顶的红云一点点褪色,从血红变成灰,再变成普通的乌云,最后裂开一道缝,露出后面的天光。
风重新吹了起来。
不是那种带着焦味和腥气的邪风,是干净的、凉的风,吹在脸上有点刺,但我没躲。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皮肤底下那层暗光还在,但不再乱窜,像是安分了下来。头发也落回肩上,不再飘着。
身后传来动静。
阿骨打第一个冲上来,差点撞我身上。他喘得跟狗一样,尾巴夹在腿中间,脸上又是灰又是血,也不知道哪来的。“昭哥!你没事吧?”
我没说话,只是把剑抽了出来。
黑球“砰”地炸了,碎片像是墨汁滴进水里,迅速散开,然后消失。巨眼眨了一下,接着整只眼睛开始龟裂,一道道裂痕蔓延上去,最后“哗啦”一声碎成无数片,像玻璃渣一样往下掉,还没落地就化成了黑烟。
天空彻底亮了。
远处的联合势力成员开始往前走,有人扶着伤员,有人手里还拿着武器,但没人再喊打喊杀。他们看着我,又看看天上,眼神变了。不是怕,也不是敬,是一种我说不上来的东西。
我转过身,扫了一圈。
这些人里有法师、有战士、有半妖,还有几个我记得是圣院赶出来的旁听生。他们身上都有伤,衣服破的破,烧的烧,可都站得挺直。我忽然笑了下:“都活着就赶紧撤,别等我改主意收门票。”
没人动。
阿骨打咧嘴:“昭哥,咱们赢了?”
“嗯。”我说,“赢了。”
一句话说完,人群炸了。有人跳起来喊,有人抱在一起哭,还有个老头直接跪地上磕了个头。我没拦,也没说话,只是把断剑插回腰间,转身往祭坛边缘走。
脚踩在碎石上,发出咯吱声。太阳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废墟上,暖烘烘的。
帝都那边已经开始冒烟了,不是战火,是炊烟。有人家生火做饭,烟囱里冒出一缕缕白烟,混着街边小贩吆喝的声音。我路过一个烤摊,老板正翻着红薯,见我走近,手一抖:“您……您是楚少爷?”
“嗯。”我伸手拿了一个。
“这……这钱……”
“回头给。”我咬了一口,烫得直哈气,“先欠着。”
他没拦我,反而笑出声来,对着旁边人喊:“听见没?楚三少说回头给!记账啊!”
我边走边吃,皮都不想剥。街上人越来越多,不是逃难的那种慌,是挤着看热闹的兴奋。小孩爬墙上,老太太拄拐杖凑近瞧,还有人掏出本子要签名。
“楚英雄!给我们讲讲怎么打的?”
“是不是一剑就把天劈开了?”
“您是不是早就是隐藏大佬了?”
我没回答,只是把最后一口红薯吃完,随手把皮扔进路边桶里。刚抬头,前面路口围了一大群人,中间搭了个台子,上面挂着横幅——“恭迎救世主登基”。
我心里一紧。
台上站着几个老面孔,以前在圣院见过的长老,还有几个贵族代表。其中一个举着卷轴,大声念:“今大陆重归太平,皆因楚昭公子力挽狂澜,特奉为新王,统领四域,永镇安宁!”
台下一群人跟着喊:“恭迎楚王!万岁!万岁!”
我站在街角,没动。
阿骨打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小声问:“昭哥,你要当皇帝了?”
“谁想当谁当。”我说,“我不干。”
“可他们都说你是神选之人……”
“我是人。”我打断他,“还是个懒得上班的。”
他说不出话了,只是挠头。
我往前走了几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那些长老看见我,赶紧迎下来,满脸堆笑:“楚公子,这是万民所愿,您不必推辞。”
“万民?”我环视一圈,“你们问过卖红薯的吗?问过扫大街的吗?问过昨天还在前线扛刀的兄弟吗?”
没人说话。
“你们要立庙?”我冷笑,“给我塑金身?让我天天坐在那儿让人上香?”
“这是应有的尊荣……”
“尊荣个屁。”我抬高声音,“老子拼死拼活,不是为了让你们换个主子继续作威作福。”
全场静了。
我盯着那个举卷轴的老头:“你们要是真想谢我,就把税减了,把牢里的冤案查了,让老百姓出门不怕挨打,回家有饭吃。这才是正事。”
说完,我转身就走。
没人敢拦。
走出两条街,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哄笑,接着是拍手声,越来越响,最后变成一片欢呼。有人唱起了歌,调子歪得不行,词倒是清楚:
“草包少爷一瞪眼,天都敢劈两半;疯批三少不称王,万家灯火是他光。”
我听着,嘴角翘了下。
走到城门口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风吹过来,带着点柴火味和饭菜香。守门的士兵认出我,连忙行礼,我没理,径直出了城。
外面的小路上铺着薄雾,湿漉漉的。我摸了摸腰间的断剑,锈迹虽然没了,但剑身还是旧的,缺口还在。这东西陪了我五年,从被人笑话的废物佩剑,到现在没人敢靠近的凶器。
脑子里安静了很久的系统,忽然蹦出一行字:
【任务完成:邪恶覆灭,大陆安。成就结算中……】
我没看下去。
反正我知道,以后不会再有“再疯点”这种弹幕了。该疯的时候已经疯完了,现在不需要装,也不用演。
我低头看了看手心,那道被剑划过的疤还在,浅白色,弯弯曲曲的。十二岁那年捡到这把剑时留下的。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知道这玩意儿丑得要死,偏偏舍不得扔。
现在想想,挺傻的。
但也挺对的。
雾越来越浓,路看不太清了。我往前走,脚步没停。身后帝都的钟声敲了九下,一声接一声,像是送行。
走到第三声时,我听见远处有个孩子喊:“娘!你看!那个疯批哥哥走了!”
女人笑着说:“是啊,他回家了。”
我没有家。
但我知道,哪里需要疯子,哪里就是我在的地方。
风把袖子吹起来,露出手腕上的旧疤。我伸手抓了抓,痒得很。
然后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