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交战的可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席卷着整个人间界。山峦在颤抖，林木伏倒，河流为之改道。皇家仪仗的队伍早已人仰马翻，华丽的旌旗折断，甲胄鲜明的卫士们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连头都无法抬起。那些原本还怀着一丝侥幸心理、在外围观望的修士，此刻更是魂飞魄散，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连滚带爬地向更远处逃窜，却发现自己在这天威之下，连遁光都无法凝聚。
内侍总管瘫坐在歪斜的銮驾旁，面如金纸，牙齿咯咯作响，先前宣读圣旨时的庄重与激动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他眼睁睁看着那代表着皇室无上恩荣的“天下第一”御匾，在神魔交战溢散的能量乱流中剧烈摇晃，金光黯淡，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开来。
“天……天塌了……”他喃喃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末日般的景象中，一个身影动了。
白辰，轻轻一拍瘦驴的脖颈。那驴子竟似毫无所觉，依旧甩着尾巴，打了个响鼻，蹄子在地上不耐烦地刨了刨。他翻身下了驴背，动作依旧是不紧不慢，与周围仓皇崩溃的景象格格不入。
他没有去看天上那两道足以让任何生灵心神俱裂的巨影，反而踱步走到了那块摇摇欲坠的御匾前。
在所有人，包括勉强睁眼看到这一幕的内侍总管那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白辰伸出了一根手指。
没有灵光闪耀，没有法则波动，他就那么随意地，如同拂去灰尘一般，在那金光闪闪的“天下第一”四个大字上，轻轻一抹。
动作轻描淡写，自然至极。
仿佛他抹去的不是帝王御笔、不是象征着世俗巅峰荣耀的金字，而是孩童在沙地上随手划下的涂鸦。
指尖划过，那四个凝聚了无数匠人心血、承载着皇权重量的鎏金大字，就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光滑的木板表面，只剩下被擦拭过的干净区域，与周围华丽的边框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虚名，累赘。”
白辰收回手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语气平淡地给出了评价。
内侍总管猛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都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冲淡了，只剩下无边的茫然与荒谬。
抹……抹掉了？
陛下亲赐，代表天下至尊荣耀的御匾……就这么被他随手……抹掉了？
然而，白辰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让所有目睹之人，心脏都险些停止跳动。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天穹上那两道激战正酣、每一次碰撞都仿佛要重开地水火风的庞大身影。然后，他做了一件让三观尽碎的事情——
他举起了手中那个刚从山下王记打包回来的油纸包，里面还散发着刚出炉烧鹅的诱人香气。他对着天上那两位至高存在，像是招呼街边下棋的老友一般，随意地晃了晃油纸包，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神魔交战的轰鸣与雷霆，传遍了这片天地：
“两位，打累了吧？下来尝尝这人间美味如何？”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风停了，云滞了，连神魔交战溢散的能量乱流都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地上，所有还能保持一丝清醒的人，无论是瘫软的内侍、崩溃的卫士，还是远处窥探的修士，全都石化了。他们的大脑彻底宕机，无法处理眼前接收到的信息。
他在干什么？
他在邀请谁？
邀请那两位仅仅是显化身影，就让人间界濒临崩溃的……神魔之主？
下来……吃烧鹅？！
疯了！
一定是这个世界疯了！或者说，是他们疯了，出现了集体幻觉！
“蝼蚁！安敢辱我！？”
“放肆！”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道蕴含着滔天怒意的宏大意志，如同九天银河倾泻，轰然降临！那是戾魔与昊天神尊的怒喝！祂们征战万载，何曾受过如此轻慢？一个凡间生灵，竟敢以如此姿态，邀祂们品尝那低贱的凡俗食物？
暴怒之下，戾魔与昊天甚至暂时停下了彼此的交手，各分出一道凝练无比、蕴含着自身意志与部分本源力量的化身！
一道，是缠绕着毁灭魔雷、眼眸猩红如血的狰狞魔影！
一道，是绽放着亿万缕净化神光、威严神圣的璀璨神影！
这两道化身，虽不及本体之万一，但携带着神魔之主的怒火与意志，其威能也足以轻易碾碎山脉，蒸干江河！它们撕裂空间，带着审判与毁灭的气息，如同两颗坠落的灾星，以无法形容的速度，朝着地面——朝着那个手持烧鹅、口出狂言的黑发青年——悍然冲下！
毁灭的气息瞬间锁定了白辰，以及他周围的大片区域。内侍总管惨叫一声，直接晕死过去。远处的修士们肝胆俱裂，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青年连同这片山脉被彻底从世间抹去的惨状。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真仙陨落的攻击，白辰依旧站在原地，连衣角都没有被风吹动。他甚至还有空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油纸包，似乎担心烧鹅凉了。
就在那两道神魔化身即将触及无敌门上空那片看似寻常的云雾时——
异变再生！
那两道气势汹汹、携毁天灭地之威坠落的化身，就像是撞在了一堵无形无质、却绝对无法逾越的墙壁上，又像是陷入了某种粘稠到极致的泥沼之中！
它们下冲的势头猛地一滞！
紧接着，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那两道化身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不再是主动冲击，而是变成了被某种无法抗拒的规则之力强行拖拽，以一种更快的、完全失控的速度，朝着地面……坠落！
不是攻击，而是纯粹的……掉落！
“什么？！”
“不可能！”
天穹之上，戾魔与昊天神尊的本体同时发出了惊怒交加的吼声。祂们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化身之间的联系正在被一股蛮横、完全不讲道理的力量强行干扰、切断！那股力量层次之高，规则之诡异，完全超出了祂们的理解！
没有丝毫犹豫，两位纵横万界的存在展现出了果决狠辣的一面。
“爆！”
意念一动，那两道尚未完全坠落的化身，在半空中轰然自爆！狂暴的神力与魔力瞬间释放，刺目的光芒吞噬了一切，巨大的能量冲击波向四周扩散。
然而，这自爆的威力，在触及下方那片云雾时，却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就被无形地抚平、湮灭。只有爆炸产生的强光，映亮了白辰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和他手中稳稳提着的油纸包。
光芒散尽，天空中的两道巨影死死地“盯”着下方，气息剧烈波动，充满了惊疑、震骇，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
天地间，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山风吹过，带来一丝烧鹅的余香。
白辰看了看天上，又看了看手里完好无损的烧鹅，似乎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真是淘气！”